时间在古树树心空间里失去了意义。唯有苏沐晴耗尽心力、不惜代价的动作,成为这里唯一的生机律动。
她储物袋里积攒多年的珍贵丹药几乎消耗一空——能续命的“生生造化丹”,能净化侵蚀的“净莲玉髓膏”,能温养神魂的“养魂芝露”…毫不吝惜地用在石昊身上。灵力透支到极限,她就咬破舌尖,以精血为引,强行催动秘法,将最后一点生命力化作精纯的疗愈之力渡入石昊体内。
终于,在她脸色灰败、摇摇欲坠之际,石昊胸口那微弱的起伏稍稍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昏迷不醒,浑身伤口狰狞可怖,黑气萦绕,但那股濒死的衰败气息被强行遏止住了。苏沐晴脱力般瘫坐在地,背靠着温润的树壁,剧烈地喘息,汗水浸透了鬓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她看着石昊,眼中是深切的忧虑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随即又立刻转向树心另一侧那个沉默的身影,心再次揪紧。
云九幽的情况并未好转。他勉强盘膝坐着,依靠玉碟残存的青光艰难地压制着体内依旧蠢蠢欲动的死气,但整个人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皮肤下,那些青黑色的诡异纹路并未完全消失,只是暂时黯淡、隐伏下去,如同蛰伏的毒蛇,随时可能再次浮现。一层淡淡的、令人心悸的死寂气息如同薄纱般笼罩着他,让他与这充满生机的树心空间格格不入。
他缓缓摊开手掌。掌心躺着那枚古朴、锈迹斑斑的剑符,触手冰凉。识海深处,那被强行封印的剑傀流传承,如同一个巨大的、冰冷的、蕴含着毁天灭地力量的宝藏。这本该是此行最大的收获,是逆鳞对抗天道、对抗姜璃的希望之火。然而此刻,它握在手中,却只感到无比的沉重和…刺骨的冰冷。
夜无殇那毫无感情的警告,再次如同冰锥刺入脑海:“终将归于幽冥…永世沉沦…”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昏迷不醒、如同破碎玩偶般的石昊身上,又看向憔悴不堪、为了救治他们几乎油尽灯枯的苏沐晴。巨大的愧疚感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为了力量,为了这枚冰冷的剑符,他差点亲手葬送了自己最信任、愿以性命相托的伙伴!而自己,正一步步滑向那万劫不复的幽冥深渊,变成那冰冷死寂世界的一部分,成为夜无殇或者幽冥意志的傀儡?
力量的渴望依旧在灵魂深处炽热燃烧——为了婉儿,为了替伙伴讨回血债,为了撕碎这操弄命运的天道!可对契约的恐惧、对玉碟的依赖背后那终极陷阱的认知,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他死死攥紧了手中的剑符,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苍白得毫无血色。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仿佛要冻结他的血液。迷茫、痛苦、挣扎…无数种情绪在他眼中疯狂交织、碰撞。前路仿佛被浓重的迷雾笼罩,每一条可能的路径都布满了荆棘和深渊。契约的枷锁沉重地套在脖颈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沦的窒息感。
树心空间内一片死寂,只有三人或微弱或压抑的呼吸声。沉重的疲惫如同实质,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巨大的收获(剑傀传承)被更巨大、更恐怖的阴影(契约的终极代价、幽冥的永恒威胁)彻底笼罩。夜无殇的警告,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寒光凛冽。
而在古树之外,深沉的、连星光都无法穿透的浓重阴影里。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冰冷到极致的眼睛,正穿透古树的屏障,淡漠地注视着树心空间内挣扎的灵魂。夜无殇,或者他所代表的幽冥意志,如同附骨之蛆,从未真正远离。他留下的警告,既是揭示残酷的真相,或许…也是一种冰冷的期待?期待这枚棋子,在恐惧与绝望中,最终滑向那早已注定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