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阳光下,一群从“魔灾灾区”逃出来的“灾民”悠闲地晒着太阳。
一些本地的集体农庄的社员忙忙碌碌地伺候“灾民们”。
一个年轻男子灾民神采飞扬,对着几个伺候他们的社员唾沫横飞:“……当时那个大怪物距离我只有50米,50米啊!这么近的距离,我可以清楚看到那个大怪物身上的毛发!”
“……那大怪物像一座山一样……”
“……每一根毛发都像钢针一样锋利和坚硬……”
“……我用我爷爷的坟墓发誓,就算是贵族老爷家也没有这么锋利的钢针……”
十几步外,一个中年男子灾民舒服地靠在树上,声音洪亮,充满了自豪和力量:“……那个怪物向一个小女孩飞去,那个小女孩只会哭泣,我心想我就是死,也决不能让一个可怜无辜的,还不知道世界是什么样的小女孩死在我的面前……”
“……我抢在那个怪物抓住小女孩之前冲上去抱着小女孩就逃……
“……我能感受到怪物的滚烫呼吸喷在我的背上……”
“……一股腥风其臭无比……”
“……怪物的爪子触碰到了我的后背,我能感受到滚烫的鲜血从背后流淌而下……”
“……我知道我只要将那个小女孩扔下,我就能够逃走,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
那中年男子灾民热切地看着几个本地社员,道:“知道我是怎么逃走的?”
几个本地社员随口应着:“怎么逃走的?”心中对这些灾民嘴里的“可怕或伟大的逃难经历”一个字都不信。
这些灾民刚逃到县城的时候,个个放声嚎哭,有怪物吃人,要不是他们距离怪物远,逃得快,早就都死了。
一天后,受到最优厚的招待的灾民们惊魂稍定,立马开始了各种吹嘘。
明明说过只见过怪物的影子的,一夜后吹嘘自己距离怪物很近,而“很近”明显在一次次吹嘘中越来越近,从500米,到200米,到100米,到50米……
可以预见再多吹嘘几次,那灾民极有可能与怪物有负距离接触;
明明初到时空着双手,没有伤口,没有提到救助过任何人的,一夜后吹嘘自己拉了一把路人甲、拖了路人甲一路、扛着路人甲跑了许久、抱着一个陌生小孩子逃跑、在倒塌的房屋中救小孩子、在怪物嘴下救小孩子……
本地社员们只要从怪物一会儿有山那么高,一会有利爪,一会儿像头狼等等描述中就知道这群灾民满嘴胡说八道。
一个中年妇女灾民无视几步外的水壶,大声地道:“来人,给我倒水。”
十几步外,一个本地女社员正在给一个有擦伤的灾民换药,没有回答那中年妇女灾民,那中年妇女灾民勃然大怒:“贱婢!为什么不给我倒水?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灾民!”
“你不给我倒水,就是虐待灾民,就是对灾民没有同情心,就是站在怪物这一边,就不是人!”
那中年妇女灾民坐在地上,抖了帕子,坐在地上哭嚎:“我可怜的儿子被怪物吃了……你怎么就死了呢?没人在乎你妈了……你妈被人欺负了……你妈马上就去天堂见你……”
那本地女社员急忙起身给她倒水,心中的愤怒直冲天际。
两个本地男社员抬着一筐野菜馒头和少许兔肉走近,道:“吃饭咯。”
一群水都不能自己倒的灾民猛然一跃而起,疯狂冲到食物前,夹手抢过兔肉大口咀嚼。
有几个灾民没有抢到兔肉,怒气勃发,大声呵斥本地男社员们:“怎么只有这么点肉?”
“你这是亏待我们灾民!”
“你这是与怪物一伙的!”
一个男灾民将手里的野菜馒头砸在一个本地男社员的脸上,厉声道:“就给老子吃这个?给狗都不吃!”
“老子要吃面包和肉!”
好些灾民大声附和:“没错,我们要吃面包和肉,要是没有面包和肉,老子就打死你们!”【注1】
有灾民振臂高呼:“打死这些与怪物勾结的人奸!”
一群灾民大声吆喝,兴奋莫名。
以前不知道什么是人上人,不知道什么是贵族的滋味,不知道什么是颐指气使,什么是骑在别人的脖子上,现在才知道这滋味是如此的令人沉迷。
远处,几个本地社员扯着县令告状。
一个本地社员愤怒道:“县令老爷,你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了,那些灾民凭什么不把我们当人?”
另一个本地社员脸色铁青:“我们好心帮助他们,怎么就变成我们欠了他们的了?”
“灾民了不起啊,灾民可以骑在我们头顶拉屎啊!”
又一个本地社员握紧了拳头:“他们遇到怪物是我们干的吗?他们有家人死了,是我们杀的吗?凭什么我们要低声下气?”
一个本地社员眼中泪水打滚:“昨天小丽就因为忙不过来,耽误了给一个灾民倒水,结果挨了耳光。”
另一个本地社员指着远处正围着几个本地男社员怒斥的灾民,道:“县令老爷,你信不信那些灾民会逼迫我们的社员跪下,按着他们的头磕头道歉?”
几个本地社员愤怒极了,一方有难,八方支援,那是应该的,但是不代表就是欠了可怜的灾民了,更不代表可怜的灾民就成了比自己高贵,可以指着自己的鼻子骂,按着自己的头要求道歉。
县令眼神中满是无奈,他以前就是一个平民,哪里知道该怎么对待灾民?
又怎么会知道这些灾民如此无耻和垃圾?
县令只记得自己当佃农的时候,看到一些逃难的灾民可怜巴巴地跪在地上磕头乞讨,只要得到小半碗野菜糊糊就千恩万谢。
哪有像眼前这些灾民的嚣张和理所当然?
县令百思不得其解,是不是瓦卢瓦王朝的灾民个个老实,普鲁士帝国的灾民天生是刁民?可明明是同一批人啊。
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能道:“他们是灾民,他们很可怜的,忍忍,大家都忍忍……”
县城外的集体农庄内,一群从“灾区”的集体农庄逃难而来的社员奋力干活,偶尔抬头抹掉汗水,眼中满是欢喜。
一个灾民社员脸上幸福的笑容几乎要满溢:“伟大的愤怒之神,我赞美你!”
以前遇到战争、天灾、瘟疫,不得不背井离乡逃难,等待难民的就是被抢劫、强\/\/奸、杀死、抓入贵族老爷的庄园成为农奴,哪能像现在吃得饱,穿得暖,安全无比,不用担心未来?
另一个灾民社员同样欢笑着:“大家多干点活,伟大的愤怒之神看着我们呢。”
一群灾民社员大声应着:“伟大的愤怒之神,我赞美你!”
另一块田地中,一群本地社员一边干活,一边讨论:“是不是该多盖几间屋子?让他们挤在一起很不好。”
好几个本地社员重重点头,身为社员住宿是有标准的,哪有让灾区社员降低标准挤在一起的道理?
同为伟大的愤怒之神的信徒,那就是兄弟姐妹,岂有刻薄兄弟姐妹的道理?
……
一道五彩霞光照亮天地。
正在为了没有肉吃而愤怒殴打本地社员的灾民们愕然回头,看到天空中浑身冒着五彩霞光的胡惊弦,一个机灵,急忙大声叫嚷:“伟大的愤怒之神啊,我赞美你!”
一个年轻男灾民跪在地上膝行数步,用力磕头,声音中满是欢喜:“伟大的愤怒之神啊,我赞美你!divano hu Jing xian !”
一个中年妇女咧嘴对着胡惊弦热情地笑:“伟大的愤怒之神啊,我是你最虔诚的信徒。我不识字,不会说好听话,我只知道没有你,我睡不着觉,吃不下饭。”
一个老汉浑浊的眼中满是泪水:“伟大的愤怒之神啊,若不是你,老汉现在已经死了,你是老汉的再生父母,老汉给你磕头。”
一个年轻女子眼中满是崇敬和温和善良:“伟大的愤怒之神啊,作为你的子民,我骄傲无比!我将用我的一生赞美你。”
一群灾民娴熟地挤出最淳朴最憨厚最忠诚的笑容,热切地看着天空中的胡惊弦。
好几个灾民的眼角使劲瞄四周的本地社员们,知道伟大的愤怒之神为什么在这里?
伟大的愤怒之神是为了我们灾民而来!
知道伟大的愤怒之神亲自赶来过问的灾民的分量有多重?
你丫谁不好好伺候老子,老子就是杀了你,伟大的愤怒之神都不会说一句话。
一群本地社员神情凄苦,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胡惊弦俯视众人,厉声问道:“县令何在?”
跪地祈祷的县令急忙站了起来:“伟大的愤怒之神,我在这里。”
好些灾民听出了胡惊弦言语中的愤怒,幸灾乐祸地看着县令。
有灾民低声对附近的本地社员道:“伟大的愤怒之神一定是发现我们没有面包吃,生气了。”
另一个灾民得意地对身边的本地社员挤眉弄眼,低声笑着:“看着吧,伟大的愤怒之神一定会凌迟县令,伺候我们的小事都做不好,要县令干什么?”
一群本地社员面如土色,只恨为什么怪物没有将这些垃圾全部吃掉,或者干脆出现在本地也好啊。
胡惊弦厉声道:“这群灾民……”
无数灾民笑容在脸上绽放。
“……这群灾民为什么没有去种地?”
县令、本地社员、无数灾民一怔,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胡惊弦厉声道:“大家都在忙着种地,他们凭什么不去种地?”
“他们是断了手,还是断了脚?”
“这群人又不是本座的信徒,就是断了手,断了脚,关本座p事?”
县令和无数本地社员用力点头,这些话丝毫不高大上,丝毫没有身为神灵、身为普鲁士帝国官府的责任感,但就是听着舒服。
胡惊弦继续道:“你身为县令,安排灾民吃住,给他们治疗,是你的责任。”
“但是,帮助他们渡过最艰难的几天,为他们提供自食其力的工作,也就仁至义尽了,接下来他们要靠自己活下去,难道还要永远养着他们?”
“他们是你爹还是你娘?”
“你竟然还给他们吃肉。”
“本座的信徒都做不到每天有肉吃,凭什么给一群憎恨本座,不信任本座的人吃肉?”
“可怜就了不起啊!”
“仗着可怜就敢肆意妄为、羞辱殴打他人的垃圾就该去挖矿!”
无数灾民脸色大变,县令和一群本地社员心情好到了极点。
胡惊弦冷冷地对县令道:“你要搞清楚亲疏!”
“只有本座的信徒才是你的家人,你的兄弟姐妹。”
“其余人都是异端,没有杀了他们就是最大的仁慈了,法律是对待他们的底线,一分优待都没有必要。”
县令热泪盈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涌入胸膛,他虔诚道:“伟大的愤怒之神啊,我赞美你!”
无数本地社员用尽全力怒吼:“伟大的愤怒之神,我赞美你!”
一群灾民或恶狠狠地看着天空中的胡惊弦,或极力低头掩饰心中的愤怒。
好些灾民心中对胡惊弦的咒骂难听到无法言语。
胡惊弦冷冷地俯视下方愤怒到极点的灾民们,很清楚她没有尽到国君或者神灵应该有的仁慈和帮助子民的责任。
但是,与一群贱人讲仁慈有个p用?
她必须以身作则,告诉普鲁士帝国的每一个县令、衙役、士卒、集体农庄的社员和普通平民,伟大的愤怒之神和普鲁士帝国对自己人竭尽全力,对非自己人只保留最低限度的人道主义。
不如此,何来无数人追着信仰自己?
胡惊弦平静无比,手段确实龌龊了些,但她又不是善神,谁在乎手段是不是龌龊和肮脏。
好人不能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