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伊苏瓦尔城内无数贵族的马车聚集在密涅瓦女神的教堂前。
罗伯特·阿西莫夫站在教堂前大声地道:“今天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一天!”
“我终于找到了我失散已久的表妹的孩子。”
无数贵族同时大声欢呼:“伟大的密涅瓦女神啊,感谢你的恩赐。”
一个女贵族泪流满面,双手合十,道:“可怜的孩子们竟然还活着,快到阿姨怀里来,让阿姨抱抱。”
一个年轻的男贵族笑得嘴角都要裂开了:“我一直忘不掉表姨,她抱过小时候的我,她柔软温暖的手掌仿佛刻在我的记忆中,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另一个年轻的男贵族面对太阳,眼中流淌下两行晶莹剔透的泪水,哽咽道:“表姨的孩子啊,我会把她们当成我的亲妹妹,谁敢欺负她们,我就杀了谁。”
一个年轻的女贵族捧着脸尖叫:“表妹!表妹!表姐在这里!”
无数围观的路人惊愕地看着一群仆役抬着十几个沉重的大箱子进了教堂,忍不住议论纷纷。
一个围观众惊讶地问道:“教堂里的人究竟是谁的亲戚?怎么每个贵族都叫她表妹?”
另一个围观众不屑地道:“你不懂了吧?这些贵族个个都是亲戚。”
好几个围观众恍然大悟,就像一个村子、一条街上的人待久了,个个都是拐弯抹角的亲戚。
胡惊弦腰里挂着剑,牵着小惊年的手缓缓走出教堂,缓缓环顾四周,眼神如刀。
教堂外瞬间安静,好些围观众一颗心扑通扑通跳,这个女贵族好凶啊。
个别人认出了胡惊弦就是杀了城门口的几个流氓混混盗贼的人,只觉自己目光如炬,早说这个随便杀人的女孩子一定是超级大贵族了。
胡惊弦冷冷盯着一群贵族许久,看得一群贵族心里发毛,陡然,胡惊弦脸上挤满了笑容:“啊!我的亲戚们,你们终于来了。”
她热情地与罗伯特·阿西莫夫打招呼:“舅舅!我的好舅舅!我妈说你年幼时被人欺负,孤苦无依,一直在我家长大,是我妈一把屎一把尿将你养大的。”
“我妈对你的恩情比天还要大。”
“就算天塌下来,你都会站在我的身边,永不背叛。”
一群贵族拿眼角同情地瞥罗伯特·阿西莫夫,你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罗伯特·阿西莫夫感动极了,热泪盈眶,狗屎,我不该来的!
不等罗伯特·阿西莫夫说话,胡惊弦又看向另一个男人:“啊!你是我三舅舅!”
“当年三舅妈的父母看不上你,不答应你与三舅妈的婚事,是我妈顶着零下50°的极寒,从一千公里外的雪山顶上采了雪莲花,治好了三舅妈的父亲的顽疾。”
“他看在我妈的面子上,这才答应你与三舅妈的婚事。”
“而我妈却因此得了重病,昏迷了7天7夜。”
“你跪在我妈病榻前,含着热泪对我妈发誓,只要你活着一天,你就算死,就算叛国,就算下地狱,都会保护我周全。”
名字都不知道的“三舅舅”笑得嘴角都在抽搐,“就算叛国下地狱都要保护她”,你丫是不坑死我全家不罢休是吧?
胡惊弦惊喜地看着一个女贵族,紧紧拥抱她:“啊,四表姑!”
“四表姑”浑身发抖,为什么要站在前排?站在后排不香吗?
胡惊弦大声道:“你当年被毒蛇咬了,一条腿又黑又肿,人人都说你死定了。”
“是我妈为你吸毒,这才救了你的性命。”
“你对神灵发誓,你就是死全家,也绝不会背叛我家。”
一群站在后排的贵族欣喜无比,有时候不出风头等同于不出丑,不背锅。
胡惊弦目光一扫,又双叒叕惊喜无比。
一群贵族瞬间毛骨悚然。
胡惊弦一把扯过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小男孩,对他的母亲大声地道:“这就是你儿子?”
她欢喜叫嚷:“惊年,快来!这就是你当年救下的小孩子。”
胡惊弦将小惊年推到身前,眼中放光:“当年几个小孩子在花园里玩耍,就是这个孩子一不小心掉到了装满水的大缸里。”
“那缸比成年人的身高还要高,掉进水缸的孩子爬不出来,水缸外的小孩子也没有办法将人救出来。”
胡惊弦温柔地摸着那六七岁的小男孩子的头,道:“有小孩子要去找成年人救人,可是这个小孩子已经脸色铁青,嘴角吐白沫,马上就要淹死了……”
“就在所有人都绝望的一刻,是你!”
胡惊弦将小惊年高高举起,眼中满是欢喜:“是你说,只要砸碎了缸,让水流走,小孩子就不会淹死了。”
“是你带着一群小孩子砸缸救人。”
“是你救了这个小男孩子的命。”
胡惊弦看着那小男孩子的、脸色五颜六色的母亲,大声道:“当年你感激我妹妹救了你三代单传的独子,将你儿子过继到我妹妹名下,从此就是我妹妹的养子。”
“惊年,这就是你的儿子啊,已经长这么大了。”
小惊年眨巴眼睛,无辜地看着那小男孩母子二人。
小男孩的母亲看胡惊弦的眼神悲伤极了,是不是太过分了?
胡惊弦回眼神,过分?杀人全家的时候表妹表姐表姨未必会在名单上,养子的名字一定排在最前列。
我不把关系扯近一点,谁知道你们会不会赌一把。
无数围观众听着一个比一个更深的八卦,恍然大悟。
有人大声道:“这么重的恩情啊,怪不得这么多贵族老爷都来了!”
有人叫着:“原来大家都是一家人啊,打断骨头连着皮。”
有人眼中满是泪水:“这就是血缘的力量,谁得罪了一个人,就是得罪了所有人。”
有人感慨万千:“看来城里最尊贵的小姐就是她了。”
有人羡慕妒忌恨:“这么多贵族都欠了这位小姐的母亲巨大无比的恩情,以后这位小姐显然就是城里贵族的团宠了,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她。”
一群贵族听着议论,感动极了,这些平民要不是胡惊弦请来的托儿,他们就全裸绕城三圈。
好几个贵族泪水从脸颊滑落,或紧紧拥抱胡惊弦,或温柔地摸小惊年的脑袋,最后深情地看着胡惊弦,何至于此?
胡惊弦眼神中的深情如山如海,不把你们拉到无法跳船的地步,谁敢信你们不出卖我?
罗伊神父努力缩在角落,佩服地看着胡惊弦,这么无耻的事情都做得这么顺溜,这是要多么坚强的心理素质啊。
罗伊神父看着激动的围观众,低声对修士们道:“让他们到处去说!一定要全城老老少少都知道伊丽莎白·卡尔·海因里希是贵族们最亲密的、同生共死的亲戚。”
几个修士用力点头,眼中精光四射,散播谣言就是救自己,谁不尽心尽力就是自杀。
……
热热闹闹的“认亲”结束,罗伊神父兴奋又安心,已经将整个伊苏瓦尔城的贵族捆绑在一条船上,再也不用怕那些贵族会下手暗杀了。
罗伊神父幸福地道:“今天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他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平时不觉得这颗40几年的老心脏有多么的脆弱,今天才知道他还是需要充分的休息的,不然随时都会嗝屁。
胡惊弦惊愕地看着罗伊神父:“你又幼稚了。”
罗伊神父一颗安稳的心再次怦怦跳。
胡惊弦叹了口气,道:“你以为已经解决问题了吗?不,根本没有。”
“我们与伊苏瓦尔城的贵族扯上了千丝万缕的亲戚关系,他们就不敢杀我们了?”
“不,恰恰相反,他们杀我们更方便了。”
“谁会怀疑今天白天抱头痛哭的人会在晚上杀死最宝贵的亲戚?”
“他们也可以对亚瑟家族说,那些只要仔细核实就会查清完全都是胡说的亲戚关系是为了安抚我,让我老实待在伊苏瓦尔城。”
罗伊神父脸色越来越白。
胡惊弦平静地道:“认亲与他们是否会杀我们,是否会被我们牵连毫无关系。”
“我很想布置一大堆坑让他们跳,可是让人跳坑哪有这么容易,他们凭什么一定要跳进我的坑里?”
“他们愿意‘认亲’,不是因为那是坑,而是因为觉得我愚蠢和单纯。”
胡惊弦扫了一眼教堂外,道:“他们此刻多半在嘲笑我果然是个女孩子,把人情世故当做世上最重要的东西,以为区区一个亲戚关系就能把他们拖下水。”
“哪怕他们谨慎无比,在教会的人调查核实之后,‘误会’解开,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也消失了。”
“他们不杀了我们,留着过年吗?”
罗伊神父捂着心脏,小心翼翼地看胡惊弦:“亲爱的伊丽莎白,那么,你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胡惊弦严肃地道:“我是为了争取时间。”
“认亲让他们以为我想要缓和关系,互相抓着把柄虚与委蛇,在伊苏瓦尔城幸福地生活下去。”
“他们就有可能选择最谨慎的方式,在经过了教会调查审核后,再想办法杀光我们。”
罗伊神父脸色惨白,伊苏瓦尔城的贵族都是魔鬼。
胡惊弦严肃地道:“我们别无选择,必须寻求教会的帮助。就算教会不能杀光了伊苏瓦尔城的贵族,至少要能够威慑那些王八蛋,让他们永远不敢杀我们。”
罗伊神父缓缓点头,进了教会就是有了组织,有什么问题都找教会。
胡惊弦继续道:“恕我直言。”
“不论是希望教会出手杀了那些王八蛋,还是希望教会威慑那些王八蛋,都需要我们在教会中拥有更大的份两。”
“在教会的调查人员到达之前,我们必须立刻想出办法增加我们在教会的份量和地位。”
罗伊神父点头,教会是神的仆人,理应高尚无比,但只要是人组成,怎么可能真正无私。
胡惊弦平静地看着罗伊神父,欺负这么忠厚老实的传教士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他就没发现最简单最有效的应对方式其实是连夜逃离吗?
胡惊弦从来没有把伊苏瓦尔城的贵族们放在眼中,法师亚瑟都被她杀了,骑士雷欧也被她打得满地找牙,她会惧怕几百个仆役的包围?
她随便杀几个人就能冲出几百个仆役的包围。
假如她愿意,她还能血洗一两个贵族家族的庄园。
胡惊弦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套话、假话、空话、轱辘话,虚张声势,尽量把事情搞大,目的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抱上教会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