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汉十六年·秋末·西海畔:
正午刚过,高原的日光略显惨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突然,一声沉闷而苍凉的牛角号声从羌人军阵深处响起,如同敲响了战争的丧钟。
死神天降:弩箭的死亡之雨
“呜——嗡——”
伴随着号角,黑压压的羌人军阵如同决堤的洪流,开始了涌动。最先发动的是数以万计的羌人步兵,他们发出野性的咆哮,如同潮水般涌向汉军营垒!其后,大量的羌人弓骑兵在两翼游弋,准备进行压制射击。
“弩手——准备!”汉军营墙之上,军官声嘶力竭的吼声压过了最初的紧张。
所有蹶张弩手迅速就位,将沉重的弩臂抵在垛口上,冰冷的弩箭对准了那片汹涌而来的人海。强弩特有的、令人牙酸的上弦声密集响起。
“稳住…稳住…放!”
当羌人先锋冲入射程极限的刹那,命令下达!
嗡——!
一片令人心悸的沉闷震响!数千支精钢弩箭如同死亡的蜂群,离弦而出,在空中划出致命的低抛物线,然后带着恐怖的动能狠狠砸入羌人冲锋的队伍中!
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瞬间取代了冲锋的呐喊!冲在最前面的羌人如同被无形的镰刀扫过,成片成片地倒下!强劲的弩箭甚至能轻易穿透皮盾和简陋的皮甲,将人体撕裂!惨叫声、哀嚎声瞬间响彻原野,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羌人的弓骑兵试图还击,但他们粗糙的骨箭和角弓射程有限,抛射的箭矢大多无力地落在壕沟前方或勉强钉在土墙外壁上,对墙后掩蔽良好的汉军威胁有限。
汉军弩手冷静地重复着机械而致命的流程:后撤、上弦、上前、瞄准、发射!每一次齐射,都在羌人潮水中啃出一片血腥的空缺。壕沟前百余步的距离,瞬间化作了死亡地带,铺满了尸体和挣扎的伤兵。
然而,羌人实在太多了!十五万人的大军,赋予了其首领用人数硬撼死亡的冷酷决心。前面的倒下,后面的踏着同袍的尸体和鲜血,继续疯狂前冲!他们用简陋的皮盾护住头脸,发出疯狂的嚎叫,不顾一切地向前涌!
弩箭的发射频率开始跟不上敌人填补空缺的速度。羌人的先锋,付出了数以千计伤亡的代价后,终于冲过了死亡地带,扑到了壕沟边缘!
地狱边缘:壕沟与土墙的争夺
深深的壕沟成了第一道真正意义上的障碍。羌人如同下饺子般跳入壕中,试图攀爬对面陡峭的土墙。但汉军早已准备。
“滚木!礌石!放!”军官怒吼。
早已堆放在墙后的粗大原木和沉重石块被汉军士兵合力推下!它们沿着土墙内侧特意修砌的斜坡加速滚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砸入壕沟!
咔嚓!啊——!
恐怖的骨裂声和凄厉到极点的惨叫从壕沟底部传来!粗大的滚木能将数人碾成肉泥,沉重的石块砸得羌人脑浆迸裂、筋断骨折!壕沟几乎瞬间被尸体和垂死者填满一截!
但这依然无法阻止疯狂的羌人。后续者直接踩着沟底堆积的尸体和伤者,如同蚂蚁般开始徒手攀爬近一丈高的土墙!
“长矛!刺!”墙后,无数长达一丈有余的长矛如同毒龙般从射孔中猛地刺出!正在攀爬的羌人根本无法躲避,被轻易地刺穿胸膛、腹部,惨叫着跌落下去。
“环首刀!斩!”对于少数侥幸爬近垛口的悍勇羌人,等待他们的是汉军刀盾手凶狠的环首刀劈砍!刀光闪烁间,断肢和头颅伴随着喷溅的鲜血滚落墙下。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残酷、最血腥的短兵相接阶段!汉军凭借工事和装备优势,疯狂地收割着生命。
羌人则凭借绝对的人数优势和悍不畏死的凶猛,不断冲击着防线。整个汉军营垒的东、南两面,如同两座巨大的、高效率的屠宰场,每分每秒都有生命在消逝。
血色僵持:消耗与意志的比拼
羌人的进攻并非一成不变的蛮冲。他们很快调整战术,试图寻找弱点。
一些羌人试图用原始的钩索抛上墙头,攀爬而上,但大多被汉军斩断绳索或直接推落。
他们集中兵力猛攻几段看起来稍显薄弱的墙段,汉军立刻调动预备队进行增援,双方在狭窄的墙头展开惨烈的拉锯战。墙头上,尸体迅速堆积,双方士兵甚至踩着尸体进行搏杀!
羌人的弓骑兵也抵近射击,虽然对墙后汉军杀伤有限,但纷飞的箭矢也造成了相当的干扰和伤亡,尤其是一些倒霉的弩手在探头射击时被冷箭射中面门倒下。
汉军的防御也并非毫无破绽。长时间的紧张搏杀,对士兵的体力是极大的考验。许多本就未完全恢复的汉军士兵,在劈砍了数个甚至十数个敌人后,手臂酸麻,气喘吁吁,动作变形,随即被悍勇的羌人拖下墙头同归于尽,或被冷箭射杀。
弩箭的消耗速度惊人,尽管不断有辅兵冒着箭雨将回收的箭矢送上墙头,但一些弩手区域的箭矢还是开始见底,不得不拔出环首刀加入肉搏。
周云如同磐石般屹立在望楼上,冷静地观察着整个战局。他不断下达命令,调动着有限的预备队,哪里告急就投向哪里。他的亲卫队如同救火队,数次扑向最危险的地段,用精良的装备和悍勇的战斗将即将突破的羌人又压了回去。
战斗从午后一直持续到日落。高原的夕阳将天空和大地染成一片血红,与战场上真正的血色融为一体,景象凄厉而壮烈。
四、夜幕终局:尸山血海与暂时的沉寂
羌人的攻势,如同潮水,一浪高过一浪,但最终,在汉军顽强的抵抗和巨大的伤亡面前,还是不可避免地衰退了。
当最后一抹余晖即将消失在地平线时,羌人后方传来了收兵的号角声。那声音充满了不甘与疲惫。
还在进攻的羌人闻声,如蒙大赦般潮水般退去,留下了漫山遍野的尸体和哀嚎的伤兵。他们退到了弩箭射程之外,点起了星星点点的篝火,与汉军营垒遥遥相对。
战场上,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剩下伤者痛苦的呻吟和夜风掠过血洼的呜咽声。
汉军营垒上,士兵们几乎虚脱。许多人直接瘫倒在血泊和尸体中间,大口喘着粗气,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环首刀的刀刃已经砍卷,长矛的矛尖沾满了血肉碎末,橹盾上插满了箭矢如同刺猬。
军需官和医官开始带着辅兵紧张地清点伤亡、抢救伤员、补充箭矢器械、加固破损的垛口。
初步的清点结果很快报到了周云那里:汉军阵亡超过两千,重伤逾千,轻伤几乎人人皆有。 一天的血战,让本就不满员的军队再次缩水,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
然而,羌人付出的代价更为恐怖。壕沟几乎被填平了大半,墙下和壕沟内外,羌人的尸体层层叠叠,堆积如山。初步估算,羌人的伤亡高达三四万人!其中大部分死于弩箭和壕沟滚木礌石,小部分死于惨烈的墙头肉搏。
夜幕彻底降临,寒冷再次统治大地。汉军营垒内,士兵们默默舔舐伤口,咀嚼着冰冷的食物,望着远处羌人连绵的篝火,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对于明日更加残酷战斗的深深忧虑。
西海之畔,尸横遍野,血沃荒原,这场惨烈至极的攻防战,暂时画上了一个休止符,但谁都知道,这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