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汉十七年·夏初·长安横门外
清晨的阳光洒在长安城高耸的城墙和巍峨的城门楼上,给这座天下雄城镀上了一层金边。空气中还带着一丝凉意,但今日的横门外,却已是旌旗招展,甲胄生辉,人马喧嚣。
一支规模不大却极其精悍的队伍已集结完毕。队伍的核心,是数百名盔明甲亮、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他们簇拥着一辆装饰着皇室徽记、由四匹骏马拉动的驷马安车。
车旁,大将军赵充国一身常服,却依旧气度沉雄,他端坐于马上,正与几名即将一同北上的属官低声交代着最后的事项。
这支队伍,便是即将前往漠北,执行巩固后方、清剿残敌、安抚新附重任的大将军赵充国及其部分僚属、护卫。
而特别引人注目的是,皇长孙刘病已,也将作为监军,随行历练。
尽管此行并非直赴西征最前线,但皇帝刘据依然给予了极高的重视。
这不仅是对赵充国此番坐镇后方重任的肯定,更是对皇长孙第一次真正远离京城、深入边陲历练的格外关注。
时辰将至,忽然,宫门方向传来净街的号角声和侍卫威严的呼喝声。原本有些嘈杂的城外顿时肃静下来。
所有军士、官吏,包括赵充国,都纷纷下马、下车,整理衣冠,面向宫门方向,垂首肃立。
只见皇帝的仪仗从横门内缓缓而出。并没有动用全套繁复的銮驾,但规格依然远超寻常。刘据没有乘坐玉辂,而是骑着一匹神骏的御马,在太子刘进、丞相田千秋及一众核心近臣的陪同下,亲自前来送行。
皇帝身着绣有日月星辰的玄色常服,头戴通天冠,面色沉静,目光扫过等候的队伍,最终落在了那辆驷马安车旁的孙儿刘病已身上。
刘据策马来到队伍前方,赵充国立刻带领众人躬身行礼:“臣等叩见陛下!”
“众卿平身。”刘据的声音平和却自带威严。他翻身下马,随侍宦官立刻上前接过缰绳。
他先是走到赵充国面前,亲手扶起这位老臣:“大将军,漠北之事,朕就全权托付给你了。辛苦老将军。”
赵充国感动道:“陛下亲送,臣惶恐!为国效力,分所当为,何言辛苦!陛下放心,老臣定当竭尽全力,安定北疆,不负圣望!”
刘据点点头,用力握了握赵充国的手臂,一切尽在不言中。随后,他的目光转向了站在赵充国身侧的刘病已。
此时的刘病已,已换上了一身合体的戎服——虽非实战铠甲,但已是军人装束,更显得英姿勃发。他见到祖父亲自前来,眼中既有激动,也有一丝紧张,连忙再次躬身:“孙儿拜见皇祖父!”
刘据仔细地打量着孙儿,看着他稚气已脱、逐渐显露出棱角的脸庞,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有关爱,有期许,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他缓步上前,替刘病已正了正略微歪斜的冠缨,动作轻柔,如同寻常人家的祖父。
“漠北苦寒,风沙大,不比长安。到了那边,要听大将军的话,凡事多看多学,不可任性妄为。”
刘据的声音不高,带着叮嘱,“大将军是国之柱石,亦是你的师长,需以师礼待之,虚心求教。军旅之中,要体恤士卒,与他们同甘共苦,方能赢得人心,可知?”
刘病已恭敬地听着,重重点头:“孙儿谨记皇祖父教诲!定当勤勉学习,不负祖父期望,不负大将军教导!”
“好。”刘据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从身旁内侍捧着的托盘中,取过一柄装饰精美的短剑,剑鞘上镶嵌着宝石,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他将其递给刘病已:“此剑随朕多年,今日赐予你。望你持此剑,明是非,斩荆棘,护身卫国。”
这不仅仅是一把剑,更是一种象征和期许。刘病已郑重地双手接过,感受到剑身的沉甸甸,也感受到了祖父沉甸甸的期望:“谢皇祖父厚赐!孙儿必时刻不忘!”
接着,刘据又转向赵充国,从另一内侍手中取过一枚用虎符和一道绢帛诏书,朗声道:“大将军赵充国听令:朕特授你临机决断之权,漠北一切军政事务,皆可先行后奏!皇长孙刘病已,交予你教导历练,务必保证其周全!”
这是极大的信任和授权。赵充国肃然跪接虎符诏书:“老臣领旨!必恪尽职守,悉心教导皇孙殿下!”
最后的叮嘱完毕,刘据退后一步,目光再次扫过整支队伍,提高了声音:“时辰已到,出发吧!朕在长安,静候诸君佳音!”
“臣等告退!陛下万岁!”以赵充国为首,所有人齐声行礼。
赵充国、刘病已再次向刘据及太子等人拜别,然后转身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
号角声再次响起,队伍开始缓缓移动,向着北方前进。刘病已从安车的车窗探出头,用力地向祖父和父亲的方向挥手。
刘据一直站在原地,太子刘进和众臣陪立在侧,默默地注视着队伍远去,直到队伍的旌旗消失在北方道路的尽头,化作天地间一行细小的黑点。
春风拂过,吹动皇帝的衣袂。他久久伫立,目光依旧望着北方,心中充满了对老臣的信任,对孙儿的期盼,以及对帝国北疆未来的思虑。
这场亲自相送,不仅是一场仪式,更是皇帝向天下昭示他对漠北战略的重视,以及对皇长孙刘病已的无比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