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难元年·深冬·漠北·匈奴王庭金帐
狐鹿姑单于手中的金杯哐当一声掉落在铺着雪狼皮的地毯上,琥珀色的马奶酒洒了一地。他脸色煞白,如同被抽干所有血色,死死盯着跪在阶下、浑身颤抖的斥候首领。
“十五万口……牛羊数十万……破鲜卑追兵……”狐鹿姑喃喃自语,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刀子扎进心脏。他猛地站起身,狼皮大氅在身后剧烈翻卷,眼中充满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赵充国……赵充国!”他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颤抖,“他怎敢!怎敢如此!”
金帐内死寂一片。各部首领、王公贵族无不面如土色,冷汗涔涔。乌桓的覆灭如同噩梦重现,汉军的铁蹄、强弩、重甲和谋略再次笼罩匈奴人心头。赵充国用乌桓的尸山血海宣告了汉军的归来和靖难朝廷的铁血手腕!
“大单于……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左贤王声音干涩带着恐慌,“汉军气势如虹!辽东屯田已成!赵充国坐镇漠南兵锋正盛!此时若与之硬碰恐……”
“硬碰?!”狐鹿姑猛地转身,眼中布满血丝带着近乎疯狂的绝望,“拿什么碰?!我们的勇士在渔阳在余吾水流了多少血?!赵充国那匹夫稳如泰山坐拥坚城粮草充足兵甲精良!我们拿什么去碰?!”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惊涛骇浪,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寒光:
“传令!”
“漠南漠北所有部族收缩避战!远离长城!远离汉军屯田点!不得主动挑衅!”
“加派斥候严密监视赵充国动向!汉军屯田点情况!务必详尽!”
“暂停所有对李广利残部的袭扰!撤回所有游骑!”
“准备厚礼!金珠!美玉!上好皮货!挑选能言善辩之使者!”
他目光扫过帐内众人,声音低沉狠厉:
“目标!李广利!”
“使命!劝降!招揽!”
“告诉他!汉朝已容不下他!刘据必欲除之而后快!赵充国大胜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他!”
“只要他肯率部归顺我大匈奴!本王愿封他为右贤王!统领漠南!赐草场!奴隶!牛羊无算!与本王共掌草原!”
“若他执迷不悟!待来年开春汉军腾出手来!必与赵充国东西夹击!将他那几万残兵败将碾为齑粉!死无葬身之地!”
“此乃他最后的生路!望其好自为之!”
狐鹿姑的声音在金帐中回荡,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他知道正面硬撼已是死路,唯一的希望就是抓住李广利这根救命稻草。
若能招降,不仅能获得一支熟悉汉军战法的精锐力量,更能将战火引向辽东,为匈奴赢得喘息之机!
“诺!”一名心腹谋臣肃然领命,眼中闪烁狡黠光芒。
辽东边境·李广利的末日恐慌
与此同时,辽东边境,李广利残军营地。
风雪肆虐,营地内的气氛比风雪更加冰冷刺骨。李广利端坐中军帐内,炭火熊熊却驱不散眉宇间浓重的阴霾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他手中捏着一份被汗水浸湿、字迹模糊的密报。潜伏长安的细作冒死传回汉军漠北大捷的零星消息!“乌桓覆灭”、“掳民十五万”、“大破鲜卑”等字眼如同重锤砸在他心头!
“赵充国……赵充国……”李广利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带着一丝颤抖。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心脏,越收越紧!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乌桓覆灭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汉朝在东北的屯田根基彻底稳固!赵充国侧翼威胁解除!汉军可以腾出全部力量!而下一个目标必然是他李广利和他这支被朝廷视为眼中钉的孤军!
“将军!营中已有流言传出!”副将赵始成脸色苍白匆匆进帐,“有士兵私下议论长安捷报!言赵充国大破乌桓掳民无数!军心浮动恐生哗变!”
“混账!”李广利猛地一拍案几!牵动左臂箭伤疼得嘴角抽搐!眼中爆射骇人凶光!“传令!全军即刻起戒严!”
“凡敢私下议论长安消息者!斩!”
“凡敢散布流言动摇军心者!斩!”
“凡敢聚众密谋图谋不轨者!斩!”
“多派亲卫巡查各营!发现可疑者就地正法!无需禀报!”
“务必稳住军心!违令者杀无赦!”
“诺!”赵始成心中一凛连忙应道。他知道将军已到草木皆兵地步!
李广利颓然靠回椅背,胸口剧烈起伏。恐惧绝望如同潮水将他淹没。刘据的旨意如同催命符!赵充国的胜利如同丧钟!匈奴的袭扰如同跗骨之蛆!军中粮草即将耗尽!伤兵满营!士气低落!内忧外患!四面楚歌!
他仿佛看到一张无形大网正从四面八方缓缓收紧!而网的中心就是他李广利和他不足五万的残兵败将!死路似乎就在眼前!
就在李广利被绝望笼罩之时,营外传来骚动!
“报——!禀将军!营外来了一队匈奴人!打着使节旗号!求见将军!”
“匈奴人?!”李广利猛地坐直身体!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匈奴人此时来做什么?!是落井下石还是……
“带进来!”李广利强自镇定,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片刻后,一名身着华丽皮裘、头戴貂皮帽的匈奴使者阿史那,在两名魁梧护卫陪同下昂首步入大帐。使者脸上带着居高临下的倨傲,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审视与急切。
“匈奴左骨都侯麾下使者阿史那!参见李将军!”使者右手抚胸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姿态却带着傲慢。
“贵使远道而来!所为何事?”李广利冷冷问道,目光锐利如刀。
阿史那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奉我大匈奴单于之命!特来为将军指一条明路!”
他顿了顿观察李广利表情缓缓道:
“将军可知长安捷报?赵充国匹夫已于漠北大破乌桓!焚其王庭!掳其民十五万!牛羊无算!更在长城下大破鲜卑追兵!斩首两千余级!”
“如今汉朝上下欢腾!刘据小儿志得意满!赵充国兵锋正盛!辽东屯田已成根基稳固!”
“将军以为刘据下一个目标是谁?!”
阿史那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字字诛心!李广利脸色瞬间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阿史那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继续道:
“将军!恕我直言!您已是穷途末路!刘据恨你入骨必欲除之而后快!赵充国大军随时可能东进与辽东郡兵东西夹击!届时将军纵有通天之能也难逃覆灭之灾!”
“将军!您和您麾下数万将士的性命危在旦夕啊!”
李广利死死盯着阿史那,眼中怒火与恐惧交织,一言不发。
阿史那见状知道火候已到,语气转为诱惑:
“我大匈奴单于雄才大略爱才如命!深知将军乃当世名将受小人构陷遭昏君猜忌才落得如此境地!”
“单于有言!只要将军肯率部归顺弃暗投明!则单于愿以右贤王之位!漠南千里草场相赠!与将军共掌草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单于更承诺!将军部众皆厚加安置!赐予牛羊奴隶!永保富贵!”
“此乃将军及将士们唯一的生路!望将军三思!”
说罢阿史那拍拍手。帐外走进两名匈奴护卫抬着一个沉重木箱。箱子打开!金光耀眼!里面赫然是满满一箱金锭!还有几块温润无瑕的美玉!以及数张珍贵的雪白貂皮!
“此乃单于一点心意略表诚意!望将军笑纳!”阿史那笑容满面带着十足把握。
帐内一片死寂。炭火噼啪作响。李广利的目光死死盯着那箱金光闪闪的厚礼,又缓缓移向阿史那张充满诱惑的脸。他的内心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掀起滔天巨浪!
恐惧!绝望!愤怒!不甘!贪婪!野心!求生的欲望!种种情绪激烈碰撞如同沸腾的岩浆!
是坚守那早已被朝廷抛弃的忠诚?带着数万将士走向必然的毁灭?
还是接受匈奴的橄榄枝?背叛汉室?换取一条生路?甚至成为草原上的王?
李广利的脸色变幻不定,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案几。帐内空气仿佛凝固。阿史那耐心等待着,嘴角挂着自信的微笑。他知道这根毒刺已被逼到悬崖边缘,只差最后轻轻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