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底下的风,比别处更冷。
沈晋军缩着脖子,盯着眼前那口伪装成下水井的入口,铁盖锈得厉害,上面还挂着把黄铜大锁,锁眼都快被泥堵死了。
“这锁得用液压钳才能弄开吧?”张梓霖蹲在旁边研究半天,伸手推了推铁盖,纹丝不动,“比我们公司仓库的锁还结实。”
广丰子摩拳擦掌,拎起铜锤就要砸:“费那劲干啥,一锤子下去,别说锁了,连井圈都能给它砸变形。”
“别乱来,”广颂子拦住他,“这周围有感应符,动静太大容易惊动里面的人。”
邓梓泓从怀里掏出个小铁丝,蹲下身对着锁眼捅了捅,手法还挺熟练。沈晋军看得直咋舌:“你这手艺跟谁学的?以前干过开锁匠?”
“龙虎山典籍里有‘巧解术’,”邓梓泓头也不抬,语气挺傲娇,“跟你们世俗的开锁不一样,这是玄学。”
话音刚落,“咔哒”一声,大锁开了。
众人:“……”
沈晋军凑过去小声说:“说实话,是不是偷偷练过?我不告诉龙虎山的道长。”
邓梓泓脸一红,把铁丝揣回怀里:“别废话,赶紧开门。”
广颂子示意大家退后,自己伸手掀开铁盖。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像是烂鱼混着铁锈的味道,熏得人直皱眉。
“下面有台阶,”广颂子用手电筒照了照,光柱里飘着密密麻麻的灰尘,“大概十几阶,能通到地下室。”
沈晋军刚想探头看看,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粗声喘气。
“谁?”广颂子瞬间转身,短剑已经出鞘,寒光闪闪。
只见风行者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脸色惨白,嘴角还挂着血,原本就没好利索的身子,现在晃得更厉害了,像棵被狂风暴雨打过的芦苇。
“你咋来了?”沈晋军赶紧过去扶他,“不是让你在道观养伤吗?”
风行者摆摆手,喘了半天才说出话:“昆杰……昆杰没死透,在后面追我……”
他话还没说完,胡同口就闪过一个瘦长的影子,正是昆杰!
这家伙左臂空荡荡的,袖子卷着,显然是刚才被广颂子伤了,脸上却没一点痛苦,反而笑得更邪乎了,右手握着那把带黑雾的短刀,一步步朝这边走。
“跑啊,怎么不跑了?”昆杰的声音像砂纸磨木头,听得人耳朵疼,“我都说了,往生阵提前开席,你偏要赶着来送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风行者推开沈晋军,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八卦镜,镜面闪着微光:“你的对手是我,别找他们麻烦。”
“就凭你?”昆杰嗤笑一声,“刚才在道观让你跑了,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他突然加速,短刀带着黑雾直刺风行者胸口,跟上次捅李言风那下一模一样,又快又狠。
风行者早有准备,身体往旁边一拧,躲开短刀的同时,手里的八卦镜往前一推。镜面突然射出一道白光,正照在昆杰右臂上。
“滋啦——”
黑雾像被烫到似的冒起白烟,昆杰疼得“嗷”了一声,短刀差点脱手,看风行者的眼神多了几分忌惮。
“没想到你还藏着这手,”昆杰舔了舔嘴唇,露出黄牙,“不过,这点能耐还不够看。”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短刀上。原本就发黑的刀身,瞬间变得漆黑如墨,上面的黑雾更浓了,隐隐还能看到有小虫子在雾里爬。
“这是‘噬魂毒’,”叶瑾妍的声音带着警示,“被刀划到不仅会受伤,魂魄还会被毒素侵蚀,比匡利睿的噬魂手还邪门!”
风行者显然也知道厉害,握紧八卦镜,一步步往后退,尽量和昆杰保持距离。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也越来越白,显然强行运功对他的伤势影响很大。
“你撑不住的,”昆杰一步步逼近,像猫戏老鼠似的,“乖乖受死,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不然让你魂飞魄散,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风行者没说话,只是把八卦镜举得更高了。镜面上的光芒忽明忽暗,他的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胸前的衣服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别硬撑了!”沈晋军看得着急,想上去帮忙,却被广颂子拉住。
“这是他的恩怨,”广颂子低声道,“风行者跟黑月会有仇,他想自己了断。而且……昆杰的毒刀邪性太大,我们贸然插手容易被波及。”
沈晋军急得直跺脚:“可他快撑不住了啊!没看见他站都站不稳了吗?”
话音刚落,昆杰突然动了。
这次他没直刺,而是把短刀往地上一划,黑色的雾气像水一样漫开,朝着风行者的脚边流去。雾气所过之处,地面的杂草瞬间枯黄,还冒起了黑烟。
“小心脚下!”沈晋军忍不住大喊。
风行者赶紧往后跳,躲开蔓延的黑雾。可他跳得太急,牵动了伤口,疼得闷哼一声,动作慢了半拍。
昆杰抓住这个机会,像阵风似的冲上去,短刀直取风行者的咽喉。
这一下又快又刁钻,根本避无可避。
就在众人以为风行者要出事的时候,他突然把八卦镜挡在身前,同时左手快速结了个印诀,嘴里念念有词。
“嗡——”
八卦镜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像个小太阳似的,把整个胡同都照亮了。昆杰离得最近,被白光一照,发出一声惨叫,手里的短刀“当啷”掉在地上,整个人像被火烧似的,在地上打滚。
白光持续了大概十几秒,慢慢散去。
风行者晃了晃,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彻底晕过去了。
昆杰躺在地上,浑身的衣服都被烧烂了,皮肤焦黑,像块烤糊的腊肉,进气多出气少,眼看是活不成了。他的右手还在抽搐,指甲缝里渗出黑色的血,滴在地上,把泥土都染黑了。
“快看看风行者!”沈晋军第一个冲过去,把风行者扶起来,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就是很微弱。
萧霖也赶紧跑过来,解开风行者的衣服检查伤口。只见他胸口的旧伤裂开了,鲜血染红了大半件衣服,刚才强行催动八卦镜,显然让他伤上加伤。
“得赶紧止血,”萧霖从医药箱里拿出纱布和止血药,手忙脚乱地包扎,“他失血太多,再拖下去会有危险。”
广颂子走到昆杰身边,踢了他一脚,没反应。又用短剑戳了戳,还是没动静,确认已经死透了。
“这家伙身上有股尸气,”广颂子皱着眉,用剑挑开昆杰焦黑的衣服,“他把自己的魂魄跟尸毒融合了,就算不死,也离变成怪物不远了。”
沈晋军看着地上昆杰的尸体,又看了看昏迷的风行者,心里挺不是滋味。
这就是跟黑月会作对的下场吗?要么变成昆杰那样不人不鬼,要么像风行者这样,浑身是伤,随时可能送命。
“别发呆了,”叶瑾妍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先把风行者送到安全的地方,再想办法毁镇魂石。总不能让他白受伤。”
沈晋军回过神,点了点头:“张梓霖,你先送风行者去萧霖的诊所,那里有药,也安全。我们几个去地下室,速战速决。”
“我不去,”张梓霖头摇得像拨浪鼓,“我留下来帮忙,多个人多份力。再说了,让我一个人带伤员穿过那些阴兵巷子,我怕我半道就吓晕了。”
萧霖也说:“我留下吧,万一你们有人受伤,还能及时处理。风行者我已经做了应急处理,暂时没危险,等我们解决了这边的事,再回去找他。”
广颂子看了看昏迷的风行者,又看了看地下室入口:“也好。广丰子,你在上面守着,看好风行者,别让野狗或者别的东西靠近。”
广丰子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谁要是敢动他,我一锤子把他脑袋开瓢。”
安排妥当,沈晋军深吸一口气,跟着广颂子和邓梓泓,钻进了那个散发着腥臭味的入口。
台阶又陡又滑,长满了青苔,踩上去“嘎吱”响,像随时会塌。手电筒的光柱在前面晃悠,照亮了墙壁上斑驳的痕迹,看着像干涸的血迹。
“这地方比我老家的地窖还瘆人,”沈晋军小声嘀咕,“黑月会的人也太会找地方了,选这么个阴嗖嗖的地下室搞事。”
“越阴邪的地方,越适合练邪术,”邓梓泓的声音有点闷,“尤其是往生阵这种吸人魂魄的阵法,必须建在阴气重的地方,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下到最后一阶台阶,眼前豁然开朗,是个挺大的地下室,大概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
正中间立着块一人多高的石头,黑漆漆的,表面刻满了歪歪扭扭的符文,符文里还在往外渗黑气,闻着跟昆杰短刀上的味道有点像。
不用问,这肯定就是镇魂石了。
石头周围插着八根柱子,每根柱子上都绑着个稻草人,稻草人的胸口贴着黄符,符纸已经发黑,看着挺诡异。
“这就是往生阵的阵眼?”沈晋军咂舌,“看着也不咋地啊,跟我小时候在村口看的跳大神差不多。”
“别大意,”广颂子握紧短剑,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这石头周围的阴气浓得能滴出水,肯定有问题。”
话音刚落,地下室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拍手声,慢悠悠的,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回荡,听得人心里发毛。
“不错不错,居然能闯到这里,比我预想的强点。”
一个沙哑的男声响起,带着股说不出的油腻感,像是好几天没喝水。
沈晋军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正主来了。
他握紧怀里的镇魂铃,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新的硬仗。
不管来的是匡利睿还是别的什么牛鬼蛇神,今天这镇魂石,必须给它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