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厂房的墙角有点硌人,沈晋军被捆了俩小时,屁股都快麻了。
他试着扭动了一下,手腕上的黑绳勒得更紧,还隐隐传来一股寒意,像是有蚂蚁在爬。旁边的邓梓泓靠在柱子上闭目养神,眉头却皱得紧紧的,不知道在想啥。
张梓霖总算醒了,迷迷糊糊地揉着脑袋:“晋军,咱这是在哪儿啊?我手机呢?我那屏刚换的,三千多呢……”
“别惦记你那破手机了,”沈晋军没好气地说,“咱现在是阶下囚,能不能活过今天都难说。”
“阶下囚?”张梓霖瞬间清醒,瞪大眼睛四处瞅,“这是绑架?我爸妈知道吗?我银行卡密码还没告诉他们呢!”
“闭嘴!”门外传来看守和尚的怒喝,“再吵把你舌头割了!”
张梓霖吓得赶紧捂住嘴,眼睛却还在乱瞟,最后落在沈晋军身上,挤眉弄眼地比划:咱跑不跑?
沈晋军翻了个白眼,用口型回他:你跑一个试试?
正瞎折腾呢,邓梓泓突然低声说:“别闹了,听动静。”
几人立刻安静下来,果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踢易拉罐,“哐当哐当”的,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哼唱——
“卖符纸嘞,上好的符纸,驱邪避灾,不灵不要钱……”
这声音有点耳熟。
沈晋军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个人:“这不是那卖假药的广成子吗?他咋来了?”
邓梓泓也皱起眉:“广成子?青云观那个?他来这儿干啥?”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哎哟”一声惨叫,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几秒后,厂房的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矮胖的身影挤了进来。灰扑扑的道袍沾着不少灰尘,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正是青云观的广成子。
他看见墙角捆着的三人,眼睛一亮,咧开嘴露出两排黄牙:“哟,这不是沈小道友和邓小道友吗?这么巧,在这儿开会呢?”
“巧个屁!”沈晋军急得直瞪眼,“你咋来了?赶紧救我们啊!”
广成子颠了颠手里的布袋子,慢悠悠地说:“别急别急,贫道这不是来了嘛。刚才那俩和尚不经打,我就给了他们一‘神符’,立马就趴下了。”
他说着从袋子里掏出个东西,沈晋军定睛一看,差点晕过去——那哪是什么神符,分明是块半截砖头,上面还沾着点红颜料,看着跟朱砂似的。
“你这是……用砖头砸的?”
“不然呢?”广成子把砖头塞回袋子,理直气壮地说,“贫道这叫‘物理驱邪’,比画符管用多了。对了,你们谁要‘凝神散’?刚做的,加了朱砂的胡椒粉,闻一闻神清气爽,对付这种邪绳效果好得很。”
“谁要你那破药!”邓梓泓又气又急,“快把绳子解开!”
“别急别急,”广成子慢悠悠地掏出把小刀,刀刃锈迹斑斑,看着比那黑绳还邪门,“贫道这刀可是祖传的,削铁如泥……哎,咋割不动呢?”
他费了半天劲,黑绳连个印子都没留下,反而把刀刃硌出个豁口。广成子有点尴尬,挠了挠头:“这绳有点邪门啊,要不……贫道用‘大力符’试试?”
“别试了!”沈晋军快被他气死了,“用你那布袋子!套头扛走!”
广成子眼睛一亮:“还是沈小道友聪明!”
他果然把布袋子倒过来,里面的“神符”“仙水”掉了一地,大多是些废纸和空瓶子。广成子不管不顾,抓起袋子先往沈晋军头上一套——
“唔!”沈晋军差点被闷死,这袋子里一股霉味,还有点胡椒粉的呛味,估计是装过他那假药。
广成子扛起沈晋军就往外跑,动作居然挺灵活。沈晋军在袋子里颠得七荤八素,只听见外面传来邓梓泓和张梓霖的闷哼,估计也被套上了麻袋。
“轻点!我腰闪了!”邓梓泓的声音从旁边麻袋里传出来。
“我的发型!别蹭乱了!”这是张梓霖的哀嚎。
广成子不管他们,扛着三个麻袋跟拎小鸡似的,脚步飞快地往外冲。沈晋军在袋子里能感觉到他拐了好几个弯,还撞在什么东西上“哎哟”了两声,估计是撞到墙了。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耳边的风声小了,广成子才把麻袋放下,“呼哧呼哧”地喘气。
沈晋军挣扎着把麻袋顶开,大口大口地喘气,呛得直咳嗽。眼前是条偏僻的小巷,堆着不少垃圾桶,味道比麻袋里还上头。
邓梓泓和张梓霖也钻了出来,一个揉着腰,一个扒拉着头发,表情都跟吃了苍蝇似的。
“广成子道长,”沈晋军缓过来,赶紧问,“你咋知道我们被抓了?还特意来救我们?”
广成子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烧饼,啃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贫道在附近摆摊卖符,听见有人说龙岩寺的和尚抓了几个道士,猜着可能是你们。毕竟这横江市,敢跟龙岩寺叫板的年轻道士,也就你们几个了。”
“你就不怕被牵连?”邓梓泓皱着眉,显然对这卖假药的还是不放心。
“怕啥?”广成子拍了拍胸脯,“贫道跑得快啊。再说了,当年玄清子祖师爷还买过我太爷爷的符呢,虽然是加了朱砂的黄纸,但好歹也算有点交情。”
沈晋军懒得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赶紧摸了摸身上,桃木剑还在,手机也还在,就是兜里的阳石没了,心疼得他直咧嘴。
“对了,”沈晋军突然想起,“你那小刀割不开那黑绳,咋把我们弄出来的?”
广成子嘿嘿一笑,从布袋子里掏出个东西——居然是把老虎钳,锈迹斑斑的,看着像是从废品站捡的。
“贫道早有准备,”他得意地晃了晃老虎钳,“这玩意儿比符好用,啥绳都能剪断。”
邓梓泓:“……”
张梓霖:“……”
沈晋军突然觉得,这广成子虽然不靠谱,关键时刻还真有点用。
“我们现在去哪儿?”张梓霖看着四周的垃圾桶,一脸嫌弃,“回流年观?我怕那和尚还在那儿等着。”
“不能回去,”邓梓泓立刻说,“龙虎山的人应该快到了,我们找个地方等他们汇合。”
“我知道个地方,”广成子突然说,“前面胡同里有个废弃的报亭,我以前在那儿躲过雨,隐蔽得很。”
几人也没啥更好的办法,只能跟着广成子往胡同深处走。那报亭果然够破,玻璃全碎了,里面堆着些旧报纸,还有个破板凳,勉强能坐下三个人。
广成子把老虎钳和布袋子往角落里一扔,自己先占了那破板凳,又掏出个烧饼啃起来。
“我说广成子道长,”沈晋军凑过去,“你这烧饼哪买的?挺香啊。”
“前面巷口张记的,”广成子从袋子里又掏出一个,递给他,“贫道买了五个,够咱吃一顿的。”
沈晋军接过来就啃,刚咬了两口,突然想起个事:“对了,你那‘凝神散’还有吗?给我点。”
广成子眼睛一亮:“咋?想通了?贫道这药可是好东西,十块钱一小包,童叟无欺。”
“少废话,”沈晋军掏出手机,“微信转账。赶紧给我,有用。”
广成子麻利地收了钱,从布袋子里掏出个小纸包递过来。沈晋军打开一闻,果然一股胡椒粉的呛味,还混着点朱砂的土腥味。
他没直接用,而是小心翼翼地倒了点在手上,往捆过黑绳的手腕上擦。那股蚂蚁爬似的寒意居然真的减轻了点,虽然还是有点痒,但好多了。
“嘿,你这假药还真有点用?”沈晋军惊讶道。
“什么假药!”广成子不乐意了,“这叫偏方治大病。那黑绳是用枉死鬼的怨气泡过的,朱砂能镇邪,胡椒粉……能提神醒脑,让你忘了痒。”
沈晋军懒得跟他争,又递了包给邓梓泓。邓梓泓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去用了,脸色果然好看了点。
张梓霖凑过来:“那我呢?我也被捆了,要不要来点?”
“你就算了,”沈晋军把纸包收起来,“你那点阳气,估计邪祟都懒得理你。”
张梓霖悻悻地缩回去,掏出碎屏的手机摆弄,突然“咦”了一声:“有信号了!我能上微信!”
沈晋军赶紧掏出手机,果然有两格信号。他先给菟菟发了条消息,问她有没有去龙虎山报信,又给萧霖发了条,让他留意龙虎山的人到了没。
消息刚发出去,巷口突然传来脚步声,还伴随着说话声——
“刚才好像看见个人影往这边跑了……”
“流明师兄说了,那几个肯定跑不远,仔细搜!”
是龙岩寺的和尚!
几人瞬间安静下来,广成子赶紧把布袋子往头上一罩,缩在报亭角落。沈晋军拉着邓梓泓和张梓霖蹲下去,躲在旧报纸后面,心脏“砰砰”直跳。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报亭外面。
“师兄,这儿有个报亭,要不要看看?”
“看啥?就这破地方,藏只猫都费劲。走,前面看看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几人这才松了口气,从报纸后面探出头,一脸后怕。
“好险,”张梓霖拍着胸口,“差点就被发现了。”
“不能在这儿待了,”邓梓泓站起身,“他们肯定会回头再搜。广成子道长,你还知道别的地方不?”
广成子想了想,一拍大腿:“有了!前面小区里有个地下车库,入口在花坛后面,一般人找不着。”
几人赶紧跟着他往外走,贴着墙根,专挑阴影处钻。路过一个垃圾桶时,张梓霖突然“哎哟”一声,低头一看,居然踩在个易拉罐上,差点滑倒。
“祖宗,你小声点!”沈晋军赶紧拉住他。
好不容易摸到小区门口,广成子指着前面一个长满杂草的花坛:“入口就在那后面,贫道以前在那儿睡过觉,保安都没发现。”
几人猫着腰跑到花坛后面,果然看见个半掩着的铁门,锈迹斑斑的,上面还挂着把锁,不过锁已经被撬了,估计是流浪汉弄的。
广成子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他率先走进去,回头招手:“快进来,里面安全。”
沈晋军刚要跟着进去,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叶瑾妍的声音,很虚弱:“沈晋军……左边……”
他心里一动,往左边一看,只见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正往这边张望——是菟菟!
小姑娘手里拎着个布包,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泪痕,看见沈晋军,眼睛一亮,刚要喊出声,又赶紧捂住嘴,小跑过来。
“晋军哥哥!邓师兄!”菟菟跑到跟前,喘着气,“我找到龙虎山的人了!他们就在前面路口,让我来探探路!”
“太好了!”沈晋军又惊又喜,“快带我们去!”
广成子有点不乐意:“不去车库了?贫道好不容易找到的地方……”
“去啥车库,”沈晋军拉着菟菟就往外走,“有救兵了,还躲啥!”
邓梓泓和张梓霖也赶紧跟上,广成子撇撇嘴,拎着他的布袋子,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嘴里还嘟囔着:“早说嘛,白跑这么远……”
跟着菟菟穿过两条小巷,果然在路口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青霖子掌门,青云子和青松子两位道长,还有几个龙虎山的弟子,正站在一辆面包车旁边,神色焦急。
“掌门!”邓梓泓喊了一声,快步跑过去。
青霖子掌门回头看见他们,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喜色:“梓泓!你们没事?太好了!”
青云子道长看见沈晋军,也赶紧过来:“沈小道友,你也没事?阳石呢?”
提到阳石,沈晋军的脸垮了下来:“被流芳那和尚拿走了……”
“无妨,”青霖子掌门摆摆手,“人没事就好。阳石的事,我们再想办法。对了,这位是?”
他的目光落在广成子身上,眉头微微皱起——这道士看着咋这么眼熟,还拎着个破布袋子,不像正经道士。
广成子赶紧拱手:“贫道广成子,青云观的。刚才是贫道把他们救出来的,掌门要是不嫌弃,贫道这儿有上好的‘凝神散’,十块钱一包……”
“咳咳,”沈晋军赶紧打断他,“广成子道长是来帮忙的,这次多亏了他。”
青霖子掌门点点头,也没多问,对众人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龙虎山在横江市的据点,再商量对策。”
众人纷纷点头,正要上车,广成子突然拉了拉沈晋军的胳膊,小声说:“沈小道友,刚才救你们那老虎钳,还有那三个麻袋,算下来总得给点辛苦费吧?不多,五百块就行。”
沈晋军:“……”
他现在算明白了,这广成子哪是来救他们的,分明是来做生意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不是这卖假药的,他们现在估计还在那破厂房里捆着呢。
沈晋军叹了口气,掏出手机给他转了五百块:“下次能不能卖点真药?比如能打跑和尚的那种。”
广成子收了钱,眼睛一亮:“有啊!贫道新配了‘大力丸’,用黑芝麻糊拌的,吃了能多扛两棍,要不要试试?”
沈晋军赶紧上了车,把他关在了门外。
面包车缓缓开动,沈晋军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广成子,他正站在路灯下,打开布袋子,对着路过的行人吆喝:“卖符纸嘞,上好的符纸……”
沈晋军突然觉得,这横江市的道士,还真是啥样的都有。
不过,有这么个跑得快、会用老虎钳、还敢跟龙岩寺和尚叫板的假药道士,好像……也不是啥坏事。
至少下次再被抓,说不定还能指望他来救场,就是得提前准备好钱。
沈晋军摸了摸怀里的桃木剑,叶瑾妍的灵体似乎稳定了点,不再那么虚弱。他轻轻敲了敲剑身,小声说:“放心,阳石肯定能拿回来。到时候让你见识见识,我这屌丝道士,也不是好欺负的。”
桃木剑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他。
沈晋军笑了笑,看向窗外。虽然阳石没了,还被追得跟丧家之犬似的,但至少人都没事,还有龙虎山的人帮忙,总算不是孤军奋战了。
至于流芳和流明……
沈晋军握紧了拳头。
这笔账,迟早得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