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透的时候,流年观的灯还亮着。
沈晋军蹲在院子中央画圈圈,地上用白石灰洒了个歪歪扭扭的八卦阵,每个角上都摆着半块砖头,砖头上还压着他画的笑脸符。
“这样能行吗?”他瞅着阵法,越看越像小孩子过家家,“要不咱再撒点糯米?电影里不都这么演吗?”
邓梓泓正往墙上贴符纸,闻言回头翻了个白眼:“糯米是对付僵尸的,那和尚是邪修,不是僵尸。再说你这符画的,笑脸都歪到耳朵根了,能管用才怪。”
“咋不管用?”沈晋军不服气,“上次那饿死鬼不就怕这个吗?多喜庆,邪祟见了都得乐呵乐呵,忘了害人。”
叶瑾妍在桃木剑里笑:“他是怕你这符太丑,污了眼睛。”
“你懂啥,”沈晋军摸出张符纸晃了晃,“这叫抽象派驱邪,艺术懂不懂?”
清风道长在一旁收拾东西,把明月道长的疗伤符、备用的桃木剑还有几瓶灵泉水都归置到一个木箱里,眉头皱得紧紧的:“别贫了,赶紧弄。龙虎山的人明早才能到,今晚是最关键的,流芳很可能会来偷袭。”
“偷袭?”沈晋军眼睛一亮,“那咱是不是该设个陷阱?比如在门口挖个坑,上面铺点草?”
“你以为是打野猪呢?”邓梓泓气得差点把手里的符纸撕了,“那是邪和尚,不是野猪!”
“试试嘛,”沈晋军搓着手,一脸兴奋,“万一管用呢?坑深点,再灌点水,让他掉进去出不来,明天直接打包送给龙虎山的人。”
张梓霖举着手机录vlog,闻言凑过来:“我觉得行!晋军这主意不错,有创意!我给你们拍下来,绝对能火!”
“火你个头!”清风道长没好气地敲了沈晋军一下,“正经点!流芳要是真来,凭这些根本挡不住。菟菟,你去把院门关好,用符咒加固。”
菟菟抱着胡萝卜点点头,蹦蹦跳跳地跑去关门,小手在门栓上贴了三张符纸,都是她跟着沈晋军学画的,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小兔子。
“这样就安全啦!”菟菟拍拍手,笑得一脸得意。
沈晋军看着那几张兔子符,突然觉得更没底了。
晚上十点多,该布置的都布置了。院子里撒了石灰阵,墙上贴满了符纸,门口堆了几个装满石头的麻袋,窗台上摆着灵泉水,连龟丞相的水盆都被挪到了门口,据说能应急喷水。
沈晋军把阳石揣在贴身的兜里,手一直摸着,冰凉凉的,没啥动静。他缩在屋里的椅子上,手里攥着桃木剑,眼皮子开始打架。
“别睡!”邓梓泓推了他一把,“小心被偷袭。”
“睡不着啊,”沈晋军打了个哈欠,“要不咱打会儿牌?斗地主?输了的去门口站岗。”
“都啥时候了还打牌!”邓梓泓也是一脸倦意,他胳膊上的伤还没好,贴了萧霖给的创可贴,一动就疼。
张梓霖早就靠在墙角睡着了,手机还亮着,屏幕上是他白天拍的视频,播放量已经破十万了。
清风道长守在明月道长床边,时不时探探他的脉搏,脸色凝重。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龟丞相偶尔伸脖子的动静。
沈晋军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见院门外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啥东西撞到了门上。
“来了!”沈晋军瞬间清醒,抓起桃木剑就往外冲。
邓梓泓和清风道长也跟了出来,只见院门上的符咒正在发光,闪了几下就灭了,门板上多了个黑印,像是被啥东西烧的。
“是符咒!”清风道长脸色一变,“有人用符攻击大门!”
话音刚落,又是“咚”的一声,这次更响,门板都在晃,菟菟贴的兔子符直接被震飞了。
“开门看看!”沈晋军喊道。
邓梓泓刚要去开门,叶瑾妍突然说:“别开!是流芳的同伙!不止一个,外面至少有两个人!”
“同伙?”沈晋军愣了一下,“龙岩寺还有别人?”
“三百年前龙岩寺主持有三个弟子,”清风道长沉声道,“流芳、流明、流文,看来都出来了。刚才这是流明的‘黑火符’,专门破符咒的。”
“这么厉害?”沈晋军赶紧往门口堆麻袋,“那咱咋办?硬扛?”
“先别开门,”清风道长从怀里掏出张黄色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复杂的图案,“这是龙虎山的‘镇宅符’,能挡一阵子。”
他刚把符贴到门上,外面就传来个阴恻恻的声音,比流芳的声音尖细多了:“里面的人听着,识相的把阳石交出来,不然烧了你们这破道观!”
“是流明!”清风道长握紧了手里的剑,“他擅长用符,比流芳更难对付。”
沈晋军往门缝里瞅了瞅,外面黑漆漆的,只能看见两道模糊的人影,手里都拿着符纸,正往门上扔。
“扔灵泉水!”邓梓泓突然喊道。
沈晋军反应过来,抱起窗台上的灵泉水就往门口泼,水洒在门板上,遇到那些黑火符的火星,“滋滋”冒白烟,总算把火势压下去了。
“有点东西啊,”外面的流明笑了起来,声音像指甲刮玻璃,“看来得给你们加点料。”
突然,无数张符纸从墙外飞进来,像下雨似的,落地就着火,蓝色的火苗窜得老高,烧得院子里的杂草“噼啪”响。
“我去!这是放火烧山啊!”沈晋军赶紧去提水桶,却发现水缸是空的——早上龟丞相喷水把水用完了。
“用这个!”菟菟抱着她的胡萝卜水盆跑过来,里面还有点洗胡萝卜的水。
沈晋军也顾不上脏了,端起水盆就往火苗上泼,可惜水太少,根本不管用。邓梓泓和清风道长也在扑火,忙得手忙脚乱。
叶瑾妍突然说:“往符纸上泼!那些符纸是火源,灭了符纸火就灭了!”
沈晋军眼睛一亮,抓起剩下的半瓶灵泉水,对着空中飞过来的符纸就泼。灵泉水果然管用,符纸一沾水就冒黑烟,掉在地上成了灰。
“有点意思,”流明的声音带着点惊讶,“居然能破我的符。看来不用点真本事是不行了。”
墙外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吟唱声,听得人头皮发麻。院子里没被扑灭的火苗突然往中间聚拢,变成一个火人,手里还拿着把火剑,直逼沈晋军而来。
“我去!这是啥?”沈晋军吓得连连后退,“火柴人成精了?”
“是符灵!”清风道长脸色大变,“流明能操控符灵,这是他的本命符所化,厉害得很!”
火人速度极快,转眼就到了跟前,火剑一挥,带着股热浪直刺沈晋军胸口。沈晋军下意识举起桃木剑去挡,“滋啦”一声,剑身上冒出白烟,差点被烧断。
“用阳石!”叶瑾妍急喊。
沈晋军赶紧掏出阳石,虽然没发光,但还是冰凉凉的。他闭着眼把石头往火人身上一砸,只听“嗷”的一声惨叫,火人瞬间矮了半截,火苗也小了不少。
“有用!”沈晋军眼睛一亮,捡起石头又砸了一下。
这次火人直接散了,变成一地火星,很快就灭了。
墙外的吟唱声停了,流明的声音带着点不敢置信:“阳石……居然能破我的本命符?不可能!”
“有啥不可能的,”沈晋军对着墙外喊,“这石头是正版授权,专克你们这些盗版邪祟!赶紧滚,不然让你尝尝更厉害的!”
他说着,故意晃了晃手里的阳石,其实心里虚得很,刚才那两下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
墙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传来流明的冷哼:“算你们运气好,等明天流芳师兄来了,看你们还能嚣张多久!”
脚步声渐渐远去,看来是走了。
沈晋军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的阳石还是冰凉的,刚才砸火人的时候磕掉了个角。
“吓死我了……”他喘着气,“这流明比流芳还邪门,居然玩火。”
邓梓泓也瘫坐在地上,手里的符纸都被汗浸湿了:“还好阳石管用……不然今晚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清风道长检查了一下院子,眉头还是没松开:“他这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细,明天流芳带着他一起来,就更难对付了。”
张梓霖被刚才的动静吵醒,揉着眼睛问:“咋了咋了?火呢?和尚呢?我错过啥了?”
“错过你晋军哥大展神威,用石头砸散火人了,”沈晋军白了他一眼,“赶紧把手机收好,别等会儿被烧了,你的百万粉丝就没了。”
张梓霖赶紧把手机揣起来,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没拍到我睡觉流口水。”
沈晋军捡起阳石,看着上面磕掉的角,突然有点心疼。这石头虽然脾气怪,但关键时刻是真管用,刚才要是没它,估计自己现在已经成烤串了。
“叶瑾妍,”他小声说,“你说这石头明天能给力点不?再发光亮瞎他们的眼。”
“难,”叶瑾妍的声音很疲惫,“刚才那两下已经耗了不少灵气,能保住你就不错了。明天……只能看龙虎山的人能不能及时赶到了。”
沈晋军没说话,把阳石小心翼翼揣回兜里,拍了拍。
不管咋样,今晚总算是熬过去了。
虽然院子被烧得乱七八糟,符纸掉了一地,门板上还多了个黑印,但至少人都没事,阳石也还在。
明天?明天再说。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睡一觉,最好能梦见叶瑾妍请他吃自热火锅,加双份肥牛的那种。
沈晋军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对着邓梓泓和清风道长说:“轮流守夜吧,我先睡两个小时,到点叫我。”
“你睡吧,”清风道长点点头,“我先守着,有事再叫你。”
沈晋军走到屋里,往椅子上一靠,很快就睡着了。他睡得很沉,还打起了小呼噜,梦里好像真的吃到了火锅,还是特辣的那种,吃得满头大汗,过瘾得很。
叶瑾妍看着他睡得傻乎乎的样子,轻轻笑了笑。
其实她刚才没说,阳石刚才之所以能破符灵,不光是因为灵气,还因为沈晋军把自己的阳气不小心渡给了石头一点。
这傻子,平时看着贪财怕死,关键时刻倒是挺勇敢。
叶瑾妍叹了口气,收敛了气息,默默守着。
夜色渐深,院子里只剩下风吹过的声音,还有龟丞相偶尔发出的轻响。
明天会怎样,谁也不知道。
但至少现在,他们还能喘口气,还能有机会,等着天亮,等着援军,等着……或许还能等着那只跑掉的鸡突然回来,带来点惊喜。
毕竟,在这流年观里,啥离谱的事都有可能发生,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