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晋军趴在流年观的门板上,后背缠着厚厚的纱布,每动一下都龇牙咧嘴。
萧霖下手也太狠了,他吸着冷气吐槽,取个布丝而已,至于割得这么深吗?感觉后背少了块肉。
桃木剑靠在供桌上,剑鞘上的红绳轻轻晃动:人家是医生,不是裁缝。再说了,要不是你贪那一百块,能遭这罪?叶瑾妍的声音带着点沙哑,显然上次显形消耗不小。
张梓霖端着碗粥走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石桌上:沈哥,萧医生说让你多吃点补血的。对了,他刚才打电话,说医院太平间有点不对劲,让你过去看看。
不去,他们那破医院到底有几个太平间,我记得上次不是刚去过!沈晋军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这伤还没好呢,太平间阴气重,去了不是找死?
可是萧医生说......张梓霖掏出手机,点开条语音,萧霖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沈道长,太平间夜班保安说,最近总看到停尸柜自己打开,里面的尸体......好像在做广播体操。酬劳好说,另外我给你开最好的消炎针。
沈晋军眼睛一亮:消炎针免费?
不光免费,还送你两盒止痛片。张梓霖补充道,萧医生还说,要是解决了,他请你吃顿好的,有你最爱吃的烤腰子。
成交!沈晋军瞬间坐直,后背的疼好像都减轻了,不就是尸体做操吗?小场面!叶瑾妍,你帮我看看,穿哪件道袍去合适?
叶瑾妍:......穿寿衣去吧,比较应景。
最终沈晋军还是选了件半旧的灰色道袍,主要是方便活动。张梓霖骑着电动车载着他,慢悠悠往市一院晃,路过夜市时还特意停下来,买了两串烤面筋垫肚子。
沈哥,你说太平间的尸体真会做操?张梓霖啃着面筋,含糊不清地问,会不会是保安看错了?比如灯光晃的?
不好说。沈晋军咬了口面筋,辣得直吸气,但萧霖不会骗我们,肯定有问题。说不定是哪个老鬼闲得慌,附在尸体上锻炼身体。
到了医院,萧霖已经在门口等了。他换了身深蓝色的值班服,手里拿着串钥匙,看到沈晋军就皱起眉:你后背没事了?别硬撑,不行就回去躺着。
没事没事,沈晋军拍了拍后背,疼得龇牙咧嘴,这点小伤算什么?想当年我......
行了别吹了。萧霖打断他,往他手里塞了个手电筒,保安在太平间门口等着,他说今晚又看到了,吓得直接躲值班室了。
太平间在医院负一楼,走廊里的灯忽明忽暗,墙壁上还贴着禁止吸烟的标语,看着有点滑稽。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二三四、二二三四的口号声,声音苍老,还带着点回音。
沈晋军吓得一哆嗦,手电筒差点掉地上:还真在做操?
叶瑾妍的声音从桃木剑里传来:不是尸体,是个老鬼,阴气不重,好像没什么恶意。
萧霖推了推眼镜:我用红外线测温仪扫过,停尸柜周围温度比别处高两度,正常尸体不会这样。
三人蹑手蹑脚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差点把下巴惊掉——
靠墙的停尸柜打开了三个,里面的正站在地上,跟着一个穿保安制服的老鬼做伸展运动。老鬼动作标准,伸胳膊踢腿,嘴里还喊着口号,那三个则动作僵硬,胳膊抬到一半就往下掉,像劣质的木偶。
左边那个抬高点!老鬼回头瞪了眼最边上的,当年在厂里做广播体操,你就总偷懒!
那居然哆嗦了一下,慢慢把胳膊抬高了点。
沈晋军捂住嘴才没笑出声,叶瑾妍也憋不住了:这老鬼......是把尸体当工友了?
老鬼似乎察觉到有人,突然回头,看到沈晋军他们,也不惊讶,只是停下动作,慢悠悠地问:你们是来检查卫生的?上次王科长说这里消毒水味太大,我特意多拖了两遍地板。
萧霖赶紧解释:我们是来......看看您的。您认识我们吗?
不认识。老鬼挠了挠头,保安帽歪到一边,我就记得我是这儿的夜班保安,负责看守这些老伙计。它们白天睡够了,晚上得起来活动活动,不然骨头该锈了。
叶瑾妍突然说:他是猝死的,好像是前几年值夜班时突发心脏病,手里还攥着广播体操的老照片。
沈晋军这才注意到,老鬼制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照片,上面是一群穿工装的人,站在厂房前做早操,最前面领操的,正是这老鬼。
大爷,沈晋军走上前,尽量让自己笑得和善,您看您都累了这么久,该歇歇了。这些老伙计......也该好好睡了。
老鬼愣了愣,眼神突然变得迷茫:歇歇?可我还没到下班时间啊......值班表上说,我要守到天亮......
您的班早就结束了。萧霖轻声说,您看这日历,都过去三年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日历给老鬼看。
老鬼盯着屏幕上的日期,突然捂住头,痛苦地蹲下去:三年了......我怎么忘了......我答应老伴,那天值完班就带她去公园......
停尸柜里的三个突然晃了晃,慢慢躺回柜子里,好像在安慰他。
沈晋军从包里掏出张黄符,不是用来驱鬼的,是张安神符,他学着邓梓泓的样子,用指尖沾了点口水,把符贴在老鬼额头上:大爷,回家吧。您老伴在等您呢。
老鬼的身影慢慢变得透明,脸上露出笑容:对......我要带她去公园......看广场舞......最后几个字说完,他彻底消失了,只留下那顶保安帽,轻轻落在地上。
太平间里安静下来,停尸柜的门自动合上,再也没动静。
沈晋军松了口气,后背的伤口又开始疼:搞定!萧医生,说好的烤腰子可不能赖账。
萧霖捡起保安帽,放进证物袋:回去就请你。不过......他看了眼沈晋军的后背,我建议你先去处理下伤口,刚才你笑得太用力,纱布好像渗血了。
张梓霖突然指着墙角:沈哥,你看那是什么?
墙角的垃圾桶旁边,放着个褪色的搪瓷缸,上面印着劳动最光荣五个字,缸底还沉着几片茶叶。
叶瑾妍的声音轻轻响起:那是他生前用的杯子,总说医院的水没有家里的甜。
沈晋军看着搪瓷缸,突然觉得心里有点暖。他把缸子捡起来,擦了擦上面的灰:明天找个地方埋了吧,也算让他带着点念想走。
走出太平间,走廊里的灯居然不闪了,亮堂堂的。张梓霖突然说:沈哥,刚才那老鬼做的广播体操,跟王阿姨她们跳的广场舞有点像呢。
可能天下的锻炼身体,都差不多吧。沈晋军笑着说,后背的疼好像真的减轻了,萧医生,快走吧,我饿了,烤腰子要多放辣椒。
萧霖无奈地摇摇头,加快了脚步。负一楼的走廊里,三个身影渐渐远去,没人注意到,那顶保安帽里,悄悄飘出一缕青烟,慢慢往医院外飘去,像是在奔向某个等待的人。
沈晋军摸着口袋里的止痛片,突然觉得,当道士虽然总受伤,但能看到这些故事,好像也挺值的。至少,比卖血咒布赚那一百块,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