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的手还插在口袋里，破甲锥的金属柄贴着掌心。他没动，也没抬头。秦无涯走后，雾气更浓了，墙角那盆黑根灵植静静躺着，泥土表面浮着一层灰白色霉斑，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
脚步声从东侧小路传来。
这次不一样。步伐稳，落地轻，每一步间隔几乎相同。不是老吴那种带风的重步，也不是秦无涯那种刻意放慢的假从容。
他知道是谁来了。
陈慕白出现在拐角，穿一身深色夹克，肩上斜挎一个旧皮包。他走近时看了眼地上的灵植，又抬眼看了看洞府护罩，什么都没说，直接从包里拿出一块铜盘。
盘子不大，直径约二十厘米，边缘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中心有个凹槽，像能嵌入某种钥匙。正面泛着暗青色光泽，背面朝下，看不见图案。
“你还能站得住，说明没受伤。”陈慕白把天机盘放在旁边的石台上，“这东西能定位海外散修据点，你想不想知道他们在哪？”
江临渊终于抬头。他盯着陈慕白的眼睛，三秒后才开口：“想。”
“那就告诉我，上官玥那把剑胚，是从哪里来的？”
空气停了一瞬。
江临渊没回答。他慢慢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指尖蹭过卫衣拉绳，然后走到石台前，拿起五张叠好的符纸，甩在天机盘旁边。
“驱虫符，图书馆后巷签到得的。”他说，“够换情报吗？”
陈慕白低头看符。符纸边缘整齐，墨迹清晰，没有涂改痕迹。他伸手拿起一张，对着光翻了翻，又闻了一下。
“有效？”
“上周用它清过魔蝗巢。”江临渊说，“全灭。”
陈慕白笑了。他收起五张符，塞进内袋，然后把天机盘推到江临渊面前。
“拿去。坐标数据需要注入灵力才能激活，使用方法写在说明书里。”他顿了顿，“但我提醒你，别乱试。这东西连着官方监测网，触发警报会引来巡查队。”
江临渊没接话。他拿起天机盘，翻过来检查背面。
盘底刻着一道细纹，形状扭曲，像蛇缠着枯枝。他手指划过那道纹路，触感粗糙，像是后来加刻的。
和昨晚捡到的“九幽”令牌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他不动声色，把天机盘塞进背包侧袋，正好压住那半截燃烧过的香。
“你还信我？”江临渊问。
“我不信任何人。”陈慕白说，“但我需要你在明处做事。只要你不越界，我可以当没看见。”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问秦无涯？他手上也有血咒痕迹。”
陈慕白沉默两秒。“体制外的人，查不了那么深。”
“所以你就来找我交易？”
“因为你不会逃。”陈慕白看着他，“你有牵挂。你不会丢下上官玥，也不会让洞府塌了。”
江临渊没反驳。他靠着墙，右手搭在背包带上，左手摸了下眉骨的疤。
“你知道周云鹤去找玄阴子了吗？”陈慕白突然问。
“不知道。”
“他已经投了海外散修联盟。昨天深夜，旧矿道出现空间波动，监控捕捉到他的身影。”
江临渊眼神没变。“然后呢？”
“然后你猜怎么着？”陈慕白冷笑，“玄阴子没收他，反而让他回去等通知。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另有计划。”
“对。”陈慕白点头，“他们在等你动手。等你把洞府完全打开，等你把所有签到资源拼齐。他们要的是完整的线索链，不是碎片。”
江临渊盯着他。“那你现在给我天机盘，不怕我提前打草惊蛇？”
“怕。”陈慕白说，“但我更怕你一个人瞎撞。至少这个盘子，能让你看清敌人在哪。”
他又看了眼洞府护罩。“保护好她。下一波攻击不会只来几个人。”
说完，他转身走了。
江临渊站在原地，没动。直到陈慕白的身影消失在雾中，他才拉开背包，取出天机盘。
他坐在石台边上，用指甲抠了抠盘底的“九幽”纹。纹路很深，不是表面雕刻，而是从材料内部渗出来的。就像这块铜盘，原本就是那个组织的东西。
他想起昨夜老吴说的话——“别信所有人”。
现在连陈慕白给的东西都带着敌方标记。
他把天机盘翻来覆去看了三遍，最后放在腿上，双手按住边缘，注入一丝灵力。
盘面嗡了一声，中心凹槽亮起微弱蓝光。几行小字浮现在空中：
【检测到绑定灵识】
【使用者：江临渊】
【权限等级：临时访问】
【可解锁区域：A-3、b-7、c-4（部分）】
【警告：非授权操作将触发追踪反制】
字迹闪了两下，消失了。
江临渊收回手。他知道这玩意儿不能久留外面。他起身走进洞府，顺手关上防护阵。
里面很安静。炼器炉还温着，上官玥留在温养区的外套搭在椅背上。他把天机盘放在炼药台上，打开笔记本，撕下一页空白纸，把盘子放上去。
纸面立刻浮现一圈红痕，像是被烫过。
他皱眉，掀开纸看背面——什么都没有。
再把天机盘单独放在桌上，红痕又出现了。
他明白了。这盘子在泄露信号，而这张纸是某种屏蔽材料。他记得这是上次修复剑胚时剩下的残页，上官玥说是家传符纸的边角料。
他把整张纸折成三层，垫在盘子底下。红痕淡了些，但没完全消失。
门外传来轻微震动。
他抬头看向入口方向。护罩边缘闪过一道白光，像是有人用灵力扫过。
他没出去。他知道可能是巡逻的老吴，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人。
他坐回炉边，拿起笔，在本子上写下三个名字：秦无涯、周云鹤、陈慕白。
在“陈慕白”下面画了一条横线，又在横线下写了一个字：疑。
然后他合上本子，抓起破甲锥，走向阵心石碑。
地底龙吟还在，频率比早上快了一点。他把手贴在石碑上，感受到一股微弱的震颤顺着掌心往上爬。
就在这时，背包里的香灰突然洒出一点，落在天机盘边缘。
香灰接触到铜盘的瞬间，盘面猛地一震，发出一声短促蜂鸣。
江临渊迅速移开视线。
他看到盘底的“九幽”纹，正在缓慢转动，像一颗沉睡的心脏，开始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