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双脚落地,膝盖触到泥地的瞬间,身体已经稳住。他没有倒下,也没有再跪。体内的经脉像是被重新洗过一遍,干涸的地方涌出清流,断裂的地方长出新枝。青光还在皮肤下游走,但不再狂暴,而是顺着某种规律缓缓归入丹田。
他的意识沉在识海深处。
无数信息像潮水一样冲进来,不是文字,也不是声音,是一种直接烙印在神魂里的感觉。他知道怎么呼吸,怎么引气,怎么让灵气变成藤蔓、化作屏障、凝成符文。这些都不用学,就像人天生会眨眼、会心跳。
三息之后,他睁开眼。
瞳孔里有一抹青色闪过,快得几乎看不见。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上,一团青色的气旋慢慢成型。这股灵气和以前不同,更温润,也更有力。它不躁动,也不外放,只是安静地转着,像是一颗活着的小种子。
周云鹤坐在地上,手撑着地面,喘着气。他的脸色发白,额头全是冷汗。刚才那一击净心咒让他体内气血逆行,血咒的反噬还没消。他想站起来,但腿使不上力。
他看见江临渊睁眼。
那一刻,他本能地觉得不对。
这不是同一个对手了。
他猛地扭身,想要往后退。哪怕爬也要爬走。他已经不想打,也不想抢什么传承。这种级别的机缘根本不是他能碰的。但他刚动了一下,江临渊就抬起了头。
目光对上的瞬间,周云鹤全身一僵。
江临渊右手一抬,掌心的青气散开,化作数十道细丝般的藤条,贴着地面迅速蔓延出去。它们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闪光,只是悄无声息地缠上了五只趴在地上颤抖的妖兽四肢。
妖兽想挣扎,但动不了。
那些藤条像是活的一样,顺着它们的关节往里钻。下一秒,江临渊低喝一声:“破。”
藤条猛然收紧。
骨骼碎裂的声音接连响起。五具躯体像是被从内部撕开,黑雾从口鼻眼耳中喷出。但这些黑雾刚冒出来,就被藤条末端吸了进去,顺着根系沉入泥土。地面微微震动,几株嫩芽从裂缝中钻了出来,绿得发亮。
战斗结束了。
周云鹤看着这一幕,喉咙发紧。他知道那是魔气,是噬灵魔留下的残秽。那种东西连玄天宗的长老都要用镇魔符来处理,而江临渊居然用一根藤就把它们净化了。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不是普通的功法,不是临时强化,而是来自上古真灵的认可。这种层次的力量,已经超出了宗门弟子之间的争斗范畴。
他不能再留。
他咬破舌尖,强行提了一口气,双手撑地就要起身逃跑。
江临渊站在原地没动。
他只是抬起左手,指尖在空中轻轻一点。眉心处一道极淡的藤形印记闪了一下,随即消失。一道符文凭空出现,由青光勾勒而成,只有四个角,却覆盖了整片山坡。
四道光柱从地下升起,呈方形将周云鹤围在中间。光墙透明如琉璃,但当他伸手去碰时,却被一股柔韧的力量弹了回来。他用力撞了几下,毫无作用。
“四方封禁。”江临渊说。
声音不大,却压住了山风。
周云鹤跌坐回去,胸口剧烈起伏。他抬头看江临渊,眼神里有惊,有惧,还有一丝不甘。
“你到底是谁?”他问。
江临渊没有回答。他一步步走过来,脚步很稳,每一步落下,脚边的泥土都会冒出一点绿意。他的衣服还在滴水,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右眉骨那道疤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他走到结界边缘,停下。
“你说我母亲去过游泳馆。”他说,“你还知道什么?”
周云鹤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你现在强又怎么样?上面的人不会放过你。玄天宗不会,海外散修也不会。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早晚会被撕成碎片。”
江临渊盯着他。
片刻后,他抬起右手,掌心再次凝聚出一团青气。但这团气没有扩散,而是压缩成一个小小的光球,悬浮在他指尖。
“《青帝守心诀》第一重,每日可净化一次魔气。”他说,“但我发现,它还能做别的事。”
他手指一弹。
光球飞向周云鹤,在接触到他胸口的瞬间爆开。不是攻击,而是一股温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顺着他的经脉一路向上,直冲识海。
周云鹤闷哼一声,抱住头。
他感觉自己的记忆像是被什么东西翻了一遍。那些藏在最深处的画面——他在密室里吞服魔晶,他在暗中联络海外散修,他偷偷记录江临渊每次签到的时间和地点——全都浮现在眼前,清晰得可怕。
“你在……读我的记忆?”他艰难开口。
“不是读。”江临渊说,“是照。”
他往前一步,隔着光墙看着周云鹤:“你投靠玄阴子,是为了得到更多资源。你跟踪我,是因为你知道签到点和魔神封印有关。你放出妖兽,是想逼我动用系统极限,好让校长暴露阵法节点。”
他说一句,周云鹤的脸就白一分。
“你错了。”江临渊继续说,“我不是钥匙。我是补阵的人。而你,是来破坏平衡的。”
周云鹤喘着气,嘴角抽动:“那你杀了我……试试看。”
江临渊摇头:“我不杀你。”
他收回手,青光渐渐隐去。四周的结界却没有消失,依然牢牢锁住这片空间。山风重新吹起,带着湿土和草木的气息。远处城市的灯光依旧明亮,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但这里已经不一样了。
魔气退散,地面干净,连空气都变得清爽。那些原本枯死的灌木开始抽出新叶,断裂的树枝上冒出了嫩芽。生机正在回归。
江临渊站在结界外,静静地看着里面的人。
“你会活着。”他说,“你会回到他们面前。然后告诉他们,江临渊拿到了《青帝守心诀》,他不会再躲,也不会再逃。谁想动这个学校,就得先过我这一关。”
周云鹤抬起头,眼神复杂。
他想反驳,想怒骂,可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江临渊转身,准备离开。
但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还残留着一丝青光,像是植物的汁液,黏在皮肤上擦不掉。他忽然想起母亲给的那半截香。
背包侧袋里,那支香正冒着淡淡的青烟。
他没动,也没回头。
周云鹤靠着光墙坐着,手指抠进泥土里。
结界内,一片寂静。
江临渊站着不动。
风吹起他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