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像是刚从火里捞出来。苏如烟的手指刚离开它，那点热意就顺着桌面蔓延到了主控台边缘。
甄尧学没再让它继续烧下去，一把抓起玉佩塞进密封袋，直接拍在会议桌上。
“大家等一下。”他声音不高，但整个房间都静了下来，“现在不是猜它是钥匙还是信物的时候。我问你们，过去这一个月，我们到底干成了什么？”
王昊正抱着一包新做的能量棒往嘴里塞，听见这话差点呛住：“啊？不就是打赢了几架，抢了个仓库，修了两回墙？”
“不止。”甄尧学调出投影，屏幕一闪，跳出四行大字：
第一战：文科正名战，打破‘无用论’偏见
第二战：联盟编制落地，组建20人跨学科团队
第三战：突袭晶核仓库，夺回30颗A级补给
第四战：击退混沌报复，守住案例库核心数据
他一条条指着，语气像在念判决书：“这不是打架记录，是战略成果。每一项背后都有文理协同的痕迹。你们觉得是巧合？”
赵宇低头翻账本，手指停在某一页：“可这些行动的成本都没单独列支。尤其是那次仓库突袭，用了17颗b级晶核做诱饵，现在库存只剩六成。”
“所以你心疼钱？”王昊把包装纸揉成团扔向角落，“要不是陈雨桐提前回溯出守卫换岗时间，你能算准哪颗晶核该炸哪个人？要不是苏如烟锁定路径，周野能一口气冲进去扛着三个箱子往外跑？”
周野靠墙站着，手里攥着那半块玉佩，抬眼看了甄尧学一眼。
甄尧学点头，接上话：“问题不在花钱，在于我们一直被动应对。老鬼送药、留玉佩、引回溯……他在逼我们看清一件事，三十年前就有人布局了。灰线计划是真实存在的防御体系。而我们现在做的事，可能早就被写进那个框架里。”
“你是说，我们在被人推着走？”陈雨桐终于开口，她脸色还是白的，走路时扶着桌边，但站得笔直。
“不。”甄尧学摇头，“我是说，有人提前给我们铺了路。老鬼没露脸，是因为他不能。但他选在这个时候出现，说明时机到了。玉佩发热，密格显现，都不是偶然。”
秦歌坐在角落的高脚椅上，吉他横在腿上，他拨了一下弦，声音清亮：“所以接下来呢？拿着玉佩去找地下保险柜？还是先查周家老宅有没有隐藏通道？”
“都不急。”甄尧学打开加密文件夹，灰线关联档案 · 初步溯源，几个字跳出来，“我已经把权限开放给所有人。谁想看资料，随时可以调阅。”
周野低头看着手里的玉佩，指腹摩挲过“平衡”二字。他深吸一口气，把玉佩放在桌上，推到中间位置。
“我同意公开。”他说，“但我爸要是知道我把祖传东西拿出来给人研究，非得拎扫帚追三条街。所以，”他抬头环视一圈，“谁赞成谁得签字画押，万一我家祖坟冒青烟，你们得负责。”
王昊笑出声：“你还真当自己是族长？”
“我说真的。”周野没笑，“这块玉佩背后牵的是三十年前的一群人。他们签协议、藏档案、断联络网，就是为了防今天这种局面。如果我们连这点信任都没有，还谈什么对抗混沌？”
“文科联盟成立那天，我就说过一句话：我们要的不是编制，是话语权。”陈雨桐转身面对众人，“但现在我看明白了，光有话语权不够。我们得知道真相从哪来，才能决定往哪去。”
她看向张三：“你们理科派以前看不起文科，觉得我们只会背书写字。可昨夜要不是苏如烟回溯出敌人动线，要不是我那个缚字拖住三个人，你们压得住场子吗？”
张三沉默片刻，点头：“你说得对。昨天我能压缩黑洞能量，是因为历史投影提前暴露了敌方异能频率。没有你们的情报支撑，公式再准也没用。”
“那就定了。”甄尧学敲了下桌子，“从今天起，灰线计划，列为最高优先级。王昊负责跟进旧物搜寻，赵宇做资源调度预案，苏如烟继续溯源关联人物，周野保管玉佩并协调家族线索，陈雨桐牵头升级案例库，整合所有历史数据。”
“我呢？”秦歌弹了个音符。
“你负责情绪稳定。”甄尧学面无表情，“以后每次开会开场弹一遍曲子，防止有人打瞌睡。”
“喂，我可是正经伯克利交换生！”
“那你弹个微积分公式给我听？”王昊插嘴。
“滚。”
赵宇低头在账本上记下最后一行：战略储备升级：文理协同体系正式启用。
写完合上本子，他抬头说：“以后所有行动预算，按文理双轨制审批。文科提需求，理科核成本，谁也别想偷偷超支。”
江萌一直坐在角落的小凳上，手里捏着一支彩笔。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画了一张图，悄悄递到甄尧学面前。
纸上是九个人站在一起，手拉着手，背景是一堵裂开的墙，墙上写着“混沌”。
“这是……我们？”甄尧学问。
“嗯。”江萌小声说，“我觉得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就不怕了。”
秦歌拨动琴弦，这次是一段轻快的节奏。王昊跟着拍手，赵宇也轻轻敲着桌面打节拍。
陈雨桐笑了笑，走过去把那张画扫描进系统，设成了【灰线计划】的临时界面背景。
“行吧。”周野重新拿起玉佩，握紧，“既然都决定了，那就这样吧。我家老宅还有几个旧箱子，谁敢去，谁去拿。”
“我去！”王昊举手，“我长得喜庆，一看就像亲戚。”
“你去了她更怀疑。”赵宇冷笑，“还是我来吧，就说物业催缴维修基金。”
车子七拐八绕开进老城区时，天刚擦黑。
四合院藏在两条窄巷夹角里，墙皮剥得厉害，门框上的漆掉了大半，门环锈成暗红色。
吱呀！
周野推门进去，木门“吱呀”声晃了半晌才合上。
院子里堆着几块断砖，角落有棵歪脖子枣树，叶子稀稀拉拉。
他径直走向东屋，鞋底踩过碎瓦片发出脆响。
陈雨桐跟在后面，手一直按在包上。
“啧，这地方，能藏着东西？”
“我爷爷搬走前，我妈说过一句话。”周野蹲下身，手指顺着地砖边缘摸，“他说，有些字不能写在纸上，得埋进土里。”
玉佩烫了一下，他低头看到脚边有一块特别的青砖。
边缘比别的略浅，像是被人撬过又填回去。指甲抠进缝隙，用力一掀，整块砖松了。
底下是层薄木板，再往下，黑乎乎的空洞。
他伸手探进去，摸到个硬壳本子，拿出来时带出一股霉味。封面用毛笔写着：
《平衡组织·1994》。
翻开第一页，纸页脆得几乎要裂，但字迹清晰：
九月十七，晴。明远与我立誓，阻文理之战于未燃。若未来两派再起刀兵，此日记当为火种。
下面贴着张黑白照：两个男人并肩站着，一个是他爷爷周振邦，另一个戴着半面青铜面具，背后写着“同守灰线”。
陈雨桐凑近看了一眼：“明远……这名字在哪听过？”
“不知道。”周野合上本子，塞进随身带的收纳袋，“先带走。”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声轻响，如同，是有人踩到了院里的碎瓦。
两人同时转身，下一秒，窗户玻璃轰然炸裂。
轰隆！
一道人影从破口跃入，动作快得只留下残影。他一把抓住桌角，五指在木头上划出三道深痕，嘴里念着什么。
周野反应更快，抱着日记就地翻滚，躲到八仙桌后。
那人站定，穿件灰夹克，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盯着周野手中的袋子，开口：“放下。”
“谁？”陈雨桐退到门口，手已经伸进包里。
“档案具象。”那人抬起右手，指尖凭空划了个“割”字。
空气瞬间一颤。
一张纸片从虚空中缓缓浮现……随后瞬间拉长变薄，像刀刃一样飞射而出，“啪”地钉进桌腿，木屑飞溅。
周野瞳孔一缩，这异能是把文字变成实体攻击。
“别让他读内容！”他低吼，“日记一旦被看到，里面每个字都能变成武器！”
陈雨桐立刻明白了。
她抽出笔，沾了点墨水，在空中写了个“盾”字。金光一闪，半透明屏障挡在前方。
第二张纸刃撞上来，发出金属碰撞声。
灰衣男冷笑，又写下“裂”字。
这次飞出三枚纸镖，呈三角阵型袭来。“盾”字屏障撑住两枚，第三枚擦过周野手臂，衣服撕开一道口子，皮肤火辣辣地疼。
“不行，挡不住连击。”陈雨桐咬牙，“这人能无限具象，我们耗不起。”
周野喘了口气，迅速扫视房间。老旧电话线垂在墙角，接头裸露。
他悄悄挪过去，拔掉通讯器插头，接上电话线残端。
他按下快捷键，这是刚才车上设定的紧急频道，直连主控台。
只要撑到支援到来就行。
灰衣男显然也意识到拖延不利，加快攻势。他左手写“缚”，右手写“断”，两张纸片同时成型，一缠脚踝，一斩咽喉。
周野猛地蹬地，借力翻身跃起，避开了“断”，却被“缚”缠住左小腿。他顺势倒地，用身体重量砸向对方膝盖。
灰衣男踉跄后退，周野趁机扯断纸条，滚到神龛底下。
神龛积满灰，供桌塌了一角。他瞥见底下有个小抽屉，用力拉开，里面空空如也。
但就在那一瞬，他眼角余光扫到供桌背面刻着一行小字：
“真言不在册，而在行止之间。”
……
陈雨桐再次挥笔，写下“封”字。金光锁住灰衣男右手，暂时阻止他书写。但她脸色发白，额角渗汗，连续使用异能，体力正在透支。
“周野……能撑多久？”
“快了。”他盯着玉佩。
红石的光开始规律闪烁，频率和接通通讯时一致。
“援军已经在路上了。”
灰衣男挣脱“封”字束缚，速度比之前更快。他不再写字，而是直接从口袋掏出一张泛黄纸页，展开念道：“罪者，当诛！”
纸页燃烧，火焰中浮现出一把黑色短剑，悬在半空，直指周野心口。
陈雨桐扑过来想挡，被一股力量掀翻在地。
周野来不及思考，本能启动“体能超频”。
世界……瞬间变慢。
他看清了那把剑的轨迹，不是直线刺来，而是沿着某种螺旋路径逼近，像是遵循某种古老律法。
他侧身、拧腰、抬腿，整个人贴着地面滑出半米。
黑剑擦着胸口掠过，
咚！
它扎进神龛木柱，整根柱子发出呻吟，开始倾斜。
灰尘簌簌落下……
灰衣男还要再念时，门外骤然响起刹车声。
紧接着，两道人影冲进院子。
“这边！”陈雨桐强撑起身，笔尖蘸墨，在空中疾书“缚”字。
金光锁链从地面升起，缠住灰衣男双臂。他挣扎着想开口，却发现喉咙被无形之力扼住，文科联盟的辅助成员已在外围布下“禁言结界”。
一名女觉醒者上前缴走他手中的残页，另一人迅速给他戴上抑制环。
周野靠在墙边喘气，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收纳袋。
“你们怎么这么快？”
“甄尧学收到信号就派了车。”来人抹了把汗，“说你要是挂了，回头没法跟你妈交代修缮费。”
周野咧嘴笑了下，低头看怀里的日记。
封面那行字又映入眼帘：
若未来两派再起刀兵，此日记当为火种。
车驶出院子时，他把本子放在膝上，手指轻轻抚过“平衡组织”四个字。
陈雨桐坐在副驾回头问他：“接下来去哪？”
“回研究室。”他说，“但这玩意儿不能直接交给系统扫描。”
“为什么？”
“因为我刚发现，”他翻开最后一页，原本空白的纸面上，此刻浮现出几行极淡的墨迹，像是被体温唤醒，“这本子……会认主人。”
陈雨桐凑过去看。
只见末页写着：
持玉佩者，方可阅终章。
周野只觉得手腕一热，玉佩自动翻转，背面原本光滑的石面，竟缓缓显出两个新字：
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