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的声音被风雪撕成碎片时,我正攥着兵符的手突然沁出冷汗。
楼下那声里的哭腔太熟悉了——像极了去年冬夜我咳血时,她端着药碗手抖得撒了半盏的模样。
苏表小姐她......后半句被风卷走前,我已经提着裙角冲下望星阁。
绣鞋碾过结冰的台阶,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也不觉得疼,只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一下比一下急。
春桃的身影在廊下晃动,我抓住她手腕时,她的手凉得像块冰:小、小姐,是小翠!
小翠疯了!
偏房的门虚掩着,漏出一线昏黄烛火。
我推门的手顿了顿——那是小翠最宝贝的缠枝莲纹烛台,原主去年生辰赏她的。
可此刻烛火在风里打颤,照见床角蜷着个影子。
小翠?我轻声唤。
那影子抖了抖,慢慢抬起头。
我倒抽一口冷气——她双眼空洞得像两口枯井,眼白泛着青灰,嘴角挂着涎水,却在笑:公子说......小姐该回家了......尾音像游丝似的飘着,和她往日脆生生的判若两人。
春桃跪下来扯我裙角:奴婢夜里给她送姜茶,她还好好的,说要去后院捡腊梅做香囊......她抽噎着抓住小翠的手,您看,她腕子上这红纹,是夜里才冒出来的!
我顺着她手指看过去,小翠腕内侧爬着道暗红血纹,藤蔓似的绕着腕骨,纹路里泛着诡异的紫——和林修远生前总戴在腕间的归棠锁,分毫不差。
系统界面突然灼得指尖发烫,心网预警的蜂鸣刺得耳膜生疼:检测到高阶执念波动,来源:七情香残留物。我攥紧小翠的手腕,脉象乱得像被暴雨打湿的琴弦,可在那紊乱之下,有根极细的线,正顺着血脉往她心脉钻。
秋荷!我喊得声都哑了。
秋荷从门外闪进来,鬓角的银簪晃了晃。
她是母亲陪嫁的旧婢,最是心细,此刻压低声音:三日前奴婢巡院,见梅树下有黑衣人埋陶罐。
本要报给小姐,可第二日那人就不见了,只留半片墨痕的袍角......
墨痕——林修远最忠心的死士,当年替他挡过三刀的。
我脊梁骨发寒,抓起春桃的手:拿铁锹来!
梅树的根土冻得硬邦邦,铁锹砸下去溅起冰碴。
挖到三尺深时,铁铲的一声磕在陶瓮上。
春桃举着灯笼凑近,瓮口封着的朱砂符已经褪色,我揭开封泥,里面堆着半瓮灰——浅金色的,像烧尽的檀香,却带着股甜腻的腥,是七情香。
系统提示音炸响:识别成功——归棠引寄魂媒介,可通过亲近之人血脉激活残念。我捏起一点香灰,指尖刚碰到就散了,可那甜腥却顺着鼻息往脑子里钻,恍惚间竟听见林修远的声音:棠儿,我给你制的香,连魂魄都能拴住......
春桃,带小翠去暖阁。我抹了把脸,冷汗顺着下巴滴在香灰上,秋荷,守好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暖阁里,小翠还在重复那几句疯话。
我取了银针,在烛火上烤得发红:得罪了。太渊穴刚刺进去,识海突然天旋地转——
我站在一间厢房里,铜镜蒙着层灰,可镜中映出的分明是我的脸。一声门响,林修远的身影从阴影里走出来,他还是死时那身月白锦袍,心口的血渍却淡了,像被水洗过似的。
他伸手摸向镜面,指尖几乎要贴到我的脸:棠儿,别怕,我来了。
你疯了!我在识海里喊,可声音像被棉花堵着。
他的手抚过镜面,镜里的突然笑了,是小翠的声音:公子,小姐快回来了......
只要你记得我,我就没死。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像被风吹散的烟,棠儿,跟我回家......
我猛然抽回银针,小翠地尖叫一声,额头全是冷汗。
我攥着针的手直抖——他竟把小翠的执念扭成了镜子,借她的眼看我,借她的口唤我。
春桃,去取影线香。我扯过锦被裹住小翠,秋荷,把暖阁的窗全糊死,留个香炉的位置。
子时三刻,暖阁里飘着仿制的七情香。
我站在纱帐后,心网展开成一张细网,连着小翠的识海。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眼睛睁得老大,却没有焦距,慢慢下了床。
公子最爱这香味......她光着脚踩在地上,声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小姐闻了就会回来......
她走向香炉,指尖就要碰到香灰时,我猛地掀开纱帐:以他人之身为牢者,魂不得安!心渊在识海深处裂开道幽蓝裂隙,系统提示音震得太阳穴发疼:逻辑推理锁定波动频率,影织·共感启动。
小翠的身体突然僵住,脖颈以诡异的角度向后仰,喉咙里挤出沙哑的男声:棠儿......我只剩这一缕念了......跟我走......
你早该死了。我举起银针,心战统帅·誓缚破契。
识海里的幽蓝裂隙突然涌出万千银线,缠上那道残念。
男声戛然而止,像被人掐断了喉咙。
小翠地栽倒,我接住她时,她睫毛颤得像蝴蝶,最后一句是:小姐......救我......我不想变成鬼......
窗外风雪拍打着窗纸,我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
春桃举着灯过来,烛火映得她眼眶通红:小姐,她这是......
睡了。我替小翠掖好被角,指尖触到她腕间的血纹,已经淡了些,但有些人,该永远关进黑暗。
系统界面闪过红光:心战统帅·倒计时:78%。
我望着窗外的雪,梅树的影子在地上投出张牙舞爪的轮廓,像极了林修远那枚归棠锁的纹路。
后半夜,春桃守着小翠打盹。
我坐在案前,翻着兵符密令,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小翠的脉象在我指尖晃——乱得像蛛丝被风吹,可在那乱麻里,有根极细的线,正慢慢往心脉深处钻。
我捏紧案上的银针,针尾的红绳被攥得变了形。
天快亮时,春桃突然轻唤:小姐......
我抬头,见小翠的手从被角滑出来,腕间的血纹又深了些,像道新结的疤。
烧些姜茶吧。我站起身,替小翠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她该醒了。
可直到晨雾漫进窗棂,小翠的睫毛都没再动一下。
春桃摸了摸她的手腕,抬头时眼眶更红了:小姐,她的脉......像被人用线牵着,一抽一抽的......
我望着窗外还未停的雪,突然想起林修远死时,也是这样的雪天。
他倒在我脚边,血渗进雪里,说:棠儿,我在轮回里等你......
现在想来,他哪里是在等。
他是要把所有人,都拖进他的轮回里。
我握紧腰间的玉牌——那是顾昭珩昨日塞给我的,说能避邪。
玉牌贴着皮肤,凉得刺骨。
去请陈太医。我对春桃说,就说......小翠染了癔症。
春桃应了一声,刚要出门,又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小翠:小姐,她会不会......
不会。我打断她,我不会让她变成第二个苏晚晚。
可当我再看向小翠时,她腕间的血纹,不知何时又往手肘爬了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