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踉跄一步扶住门框,柴房里那股霉味混着药渣子味直往鼻腔里钻。
春桃的眼白泛着青灰,像被泡在井水里的鹅卵石,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枯枝,指甲缝里还沾着草屑——可她分明被我安排在暖阁养着,怎么会被挪到柴房?
春桃!我蹲下去攥住她手腕,脉象乱得像被踩碎的算盘珠。
她喉结动了动,破碎的音节突然清晰些:小姐......你的命......被吸走了......她指甲尖戳在我胸口,隔着两层棉衫都硌得生疼,每戴一次金簪图样之物,就少一缕阳寿......
我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三日前熔簪时那股黑气,系统提示的血脉诅咒反噬,还有锁魂婆曾在识海低语的她不是要杀你,是要替你活着——所有碎片突然拼出刺目的真相。
春桃的手指猛地垂落,整个人软倒在我怀里,额头烫得惊人,额角还渗着暗红血珠,像是被什么利器划的。
去请张医正!我冲守在门口的绿竹吼,转身时瞥见柴房梁上落着半片碎玉,在烛火下泛着幽蓝——那是苏晚晚前日不小心摔碎的翡翠步摇残片。
姑娘,表小姐在外头求见。小萤的声音从院外飘进来,带着点惶惑,她说......她说她醒了,要给您赔罪。
我把春桃交给赶来的稳婆,在廊下站了半柱香才理平呼吸。
东角门处,苏晚晚穿着月白素裙,发间别着支素面白玉簪,裙角沾着星点泥渍,像是一路跑来的。
见我出来,她膝盖一弯就跪了,额头磕在青石板上的一声:姐姐,我对不起你......这些年被脏东西迷了心智,身不由己......
她声音发颤,眼尾还挂着泪,可我识海里的察言观色天赋自动运转——她瞳孔收缩频率比常人快三倍,呼吸刻意压成绵长的叹息声,连二字的尾音都翘得像苏家老宅的飞檐角。
苏府的老仆教我背《女戒》时,总爱把字咬得又软又黏,这口音,苏晚晚在沈家十年早该改了。
晚晚。我弯腰去扶她,指尖刚碰到她手腕,就摸到一层细汗——不是害怕的冷汗,是刻意绷紧肌肉渗出的黏腻。
我面上露出三分惊喜,你能醒过来,是上天垂怜。
她抬眼时睫毛抖得厉害,可眼底那抹转瞬即逝的得意还是被我逮了个正着。
我命小萤带她去东阁安置,又借整理妆奁的由头,在她房梁上悄悄缠了缕金丝——这是鲁三爷用南境冰蚕吐的丝混着朱砂染的,能将房内动静通过丝震颤传到我袖中的铜铃上。
半夜三更,铜铃突然在枕下震动。
我披了件斗篷翻窗出去,东阁的窗纸透着昏黄烛火,隐约能听见苏晚晚的声音:父亲说......只要我说出三个秘密,就能真正醒来......
可我说了,为什么......还是好疼?她的尾音突然拔高,像被针戳破的气球。
我贴着墙根凑近,就见她对着铜镜拔出那支白玉簪,银白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得她脖颈上一道青痕格外刺眼——那是前日她时被井绳勒的,按理说早该消了。
姐姐,你说......我会不会比你更适合当这个嫡女?她突然抬头,镜中倒影的眼睛泛着诡异的幽光,直勾勾穿透窗纸钉在我藏身处。
我脊梁骨发凉,指尖掐进掌心,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封锁东阁!我冲守夜的婆子们喊,没有我的手令,谁都不许进出!
回房时,案头的烛火突然明灭不定。
锁魂婆的虚影从烛芯里浮出来,声音像砂纸擦过青铜:她在你心防上凿了道缝,补得越急,裂得越深。我展开鲁三爷画的祭坛图谱,又翻出青鸾阁密档里的双生契记载——同源血脉为基,主器承运,容器夺位。
原来苏慎行要的不是我的命,是让苏晚晚我的身份!
那就让她继续说谎。我对着烛火笑,识海里的话术反击天赋突然发烫,系统提示音轻响:升级至高级,获得精准拆解情绪谎言能力。
窗外传来打更声,五更天了。
我望着东阁方向的晨雾,摸出腰间的翡翠平安扣——这是顾昭珩昨日塞给我的,说能挡煞。
指尖摩挲着扣上的云纹,我轻声对空气说:明日,该宣布晚晚康复了。
院外传来小厨房的动静,厨娘开始准备早膳。
我理了理袖口,把密档收进暗格里。
有些戏,该唱得热闹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