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沉香味裹着晨露渗进袖管时,我正捏着三炷香站在供桌前。
檀香在指尖灼出微烫的红痕,像极了前世被王氏推下荷花池时,指甲抠进池壁的疼。
清棠,父亲沈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长辈的威严,祭祖需心怀敬畏。
我垂眸看那三炷香,青烟正顺着指缝往上蹿。
指尖轻轻一颤,香头地燃得更旺——该开始了。
转身时,素色裙裾扫过青石板,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我望着满堂屏息的族人,将裹着断簪的黄绸放在香炉旁。
青烟缭绕中,断簪的银尖折射出冷光,正对着苏晚晚的方向。
这一簪,祭我前世之死。我的声音比祠堂的砖还凉。
满室哗然。
二伯母的茶盏掉在案几上,三堂哥的折扇啪地合起,连最年长的族老都直起了佝偻的背。
王氏扶着椅背的手在抖,指节泛白如骨;苏晚晚攥着帕子的指尖沁出红,却还在强笑:姐姐又发癔症了,那夜我明明在房中绣花。
她尾音发颤,我听得真切——系统的【察言观色】早标出了她紊乱的心跳,像擂鼓般撞在胸腔。
赵三。我抬手,声音清泠如磬。
老更夫从侧廊挪出来时,腰弯得像张弓。
他布满老茧的手攥着张拓印图,指节抖得厉害:老奴那夜巡更,被夫人命绕行西园半个时辰......他突然顿住,浑浊的眼扫过王氏,归来见池边鞋印凌乱,唯有一双青缎绣蝶鞋,直通偏门。
王氏猛地站起,椅腿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赵三你疯了!
我何时命你绕路?
夫人给了老奴两吊钱买酒,赵三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抖开是几枚铜钱,说是......说是嫡小姐要在西园会情郎,莫要冲撞。
铜钱落在案几上,叮当作响。
苏晚晚的帕子地掉在地上——她裙角那抹淡绿丝线,正与我袖中黄绸上缠着的线色儿一般。
鞋样常见,岂能定罪?苏晚晚弯腰捡帕子,声音却比刚才高了八度。
她抬头时,眼尾泛红,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我冲吴伯颔首。
老裁缝柱着拐杖上前,展开的蓝布上,半块菱形补丁泛着旧色:此为苏小姐三年前送补之裙角,缺的布样......他颤巍巍将断簪递过去,与这上面缠的绿丝,纹路分毫不差。
阳光透过窗棂斜照进来,簪子上的丝线与蓝布缺口严丝合缝,像两片被撕开又拼回的云。
苏晚晚突然站起来,椅子翻倒的动静惊得供桌上的烛火直晃:你怎敢留这东西!
吴伯替相府做了三十年衣裳,我望着她扭曲的脸,他说,好裁缝都有收碎布的癖好——毕竟夫人总爱改裙子,碎布能卖钱。
她后退两步,后背抵在廊柱上。
我看见她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我截断:你说你那夜在房中绣花?我从春桃手里接过绣绷,刘嫂昨夜说,你房里这幅蝶恋花,直到次日清晨才动第一针。
绣绷上的丝线还带着晨露的潮气,花瓣边缘的针脚歪歪扭扭——分明是急就章。
苏晚晚盯着那绣绷,胸脯剧烈起伏,像被掐住脖子的雀儿。
你说谎时,心跳比鼓声还响。我逼近她,启动【话术反击·言灵印记】。
系统的暖流顺着经脉涌到舌尖,这句话便带着淬了毒的利箭,直扎进她心口。
她突然捂住胸口,脸色惨白如纸,踉跄着撞在廊柱上才没跌倒。不可能......她望着我,眼中的慌乱像被戳破的泡泡,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要你记着,我替她理了理被撞乱的鬓发,指尖在她耳垂上轻轻一掐,害死原主的每一步,都有人替她记着。
系统在脑海里震动,虚浮的字迹缓缓浮现:【真相进度:27%】。
我望着王氏攥紧又松开的手,望着躲在人群后攥着玉佩的林修远——他们眼底的慌乱,比苏晚晚更浓。
够了!父亲拍案而起,震得供桌上的香灰簌簌往下落,清棠,你到底要闹到何时?
我转身看向他,突然笑了:父亲可知,原主死的那晚,荷花池的水有多凉?我摸着发间的银簪,她拼命往上爬,指甲抠进池壁的石缝里,可推她下去的人,正站在岸边笑。
苏晚晚突然瘫坐在地,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青石板上。
王氏想扶她,手伸到半空又缩了回去,只盯着我袖中露出的黄绸发怔。
祠堂外的风掀起素缦,漏进几缕晨光。
我望着苏晚晚颤抖的肩,想起昨夜系统提示的【设计陷阱】进度——她越是崩溃,王氏越会急着补漏,而补漏时,才会露出更多马脚。
春桃。我低声唤了句。
奴婢在。春桃垂眸应着,指尖轻轻碰了碰我袖角——她懂我要她做什么。
苏晚晚抬头时,眼底还剩最后一丝侥幸。
我望着她,在心里轻轻说:小豆子还在城西破庙哭着找爷爷呢,你以为买通赵三就能封口?
等春桃把他孙儿带回来......
祭祖继续。我转身拾起地上的香,重新插进香炉。
青烟裹着檀香腾空而起,像条蜿蜒的龙,直穿祠堂的飞檐。
今日撕开的,不过是第一层茧。
王氏的手,林修远的刀,藏在更深处的阴谋——
我望着香炉里跳动的香头,嘴角勾起极淡的笑。
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