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铁锈味钻进鼻腔,我指尖抵在斗篷下的玉簪上,虚影在皮肤下微微发烫。
春桃的话像根细针,扎得我太阳穴一跳——林修远撞墙时,可曾想起他娘林婉娘被他爹锁在柴房,撞得头破血流求一碗药的模样?
“去把周嬷嬷的经本拿来。”我扯了扯斗篷系带,“他要疯名,我便让他听听,真正的慈悲是什么声儿。”
狱卒推铁门的吱呀声传来,混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响。
我转身时,看见林修远被两个衙役架着踉跄进来,青灰色囚衣前襟染着褐黑血渍,额角纱布渗出新血,倒像是故意留着给人看的“深情印记”。
他抬眼看见我,嘴角突然咧开,白森森的牙沾着血,“清棠,你来了。”
公堂的檀香呛得人喉头发痒。
刑部尚书拍了下惊堂木,声音发颤:“林修远,你私藏阴契教密卷,勾结外邦……”
“归我棠兮,不归命兮——”
他突然挣开衙役的手,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
我看见他喉结滚动,舌尖在齿间一顶,腥甜血雾喷向半空。
那血珠悬在梁下,竟凝成半透明的咒文,“生为囚魂,死亦执灯……”
堂下传来抽气声。
我扫了眼右侧旁听席——几个侯府贵女眼尾泛红,其中穿鹅黄襦裙的三姑娘正攥着帕子抹泪,喉间逸出含混的“可怜”。
“这是《阴契·心缚》。”春桃在我耳边急促低语,“用执念血咒操控人心!”
我闭了闭眼。
系统提示音在脑内炸响:【检测到精神操控,心器具现可破,当前共鸣度32%】。
掌心突然一凉,那枚凝了半月的玉簪虚影“唰”地实体化,羊脂白在晨雾里泛着幽光。
我攥住簪柄,能摸到雕纹里刻着的“沈”字——是母亲当年披甲时,用剑穗上的玉料雕的。
“我以沈清棠之名。”我将玉簪重重插入案桌,木屑飞溅的声响盖过林修远的吟诵,“召我母之正,正我心之锚——破!”
嗡——
玉簪震颤如鸣琴,一道无形音波撞开血雾。
林修远像被人当胸捶了一拳,踉跄着撞在堂柱上,嘴角的血线拉得老长。
那几个贵女突然惊醒般摇头,三姑娘猛拍自己脸颊:“我、我怎么哭了?”
刑部尚书的惊堂木“当啷”掉在地上。
太医院令颤巍巍摸林修远的脉,指尖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心脉乱如乱麻……此子被执念反噬,如今所言所行,皆非本心!”
我踩着青砖走到林修远跟前。
他蜷在柱脚,囚衣上的血渍洇开,像朵开败的红梅。
“你说世人会记得你为我疯。”我蹲下身,与他平视,“可你娘被你爹关在柴房时,你缩在屏风后啃糖人;你娘断气前喊你名字,你躲在马厩里数蚂蚁。你连自己亲娘都不敢认,凭什么说爱我?”
他瞳孔剧烈收缩,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
“你爱的从来不是我。”我指尖抵住他额角未愈的伤口,“是你臆想里,能替你圆了‘嫡子’梦的沈清棠。是你娘没得到的沈家正妻之位,是你爹没给过的半分温情——你把这些腌臜念头,全栽赃到我身上。”
“不……不是……”他抓住我斗篷下摆,指甲几乎要抠进布料里,“我是真的……”
“真的什么?”我扯回斗篷,“真的在我茶里下迷药?真的把我推下荷花池时,还念着‘这样她就只能看我了’?”我冷笑,“林修远,你连疯都疯得龌龊。”
他突然笑了,眼泪混着血沫往下淌:“可世人会说……会说我为你疯……你就永远……”
“你连被记住的资格都没有。”我站起身,玉簪虚影从案桌里抽出,缓缓没入心口。
系统提示音轻响:【心器共鸣度38%,真相进度:41%】。
“沈姑娘。”
堂外穿堂风卷起门帘,顾昭珩的玄色披风先扫了进来。
他腰间银枪未鞘,枪尖挂着片沾露的银杏叶,“林家祖祠地库的密道,我让人用玄铁封了。你母亲那幅战袍的线索,今夜子时,西山破庙。”
我望着他眼底跳动的星火,忽然想起三日前他蹲在檐下替我补斗篷——那是母亲留下的旧物,他针脚歪歪扭扭,偏要说是“靖王府嫡子的手艺”。
“好。”我摸了摸心口发烫的玉簪,“我要亲自看看,那地库里还埋着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
转身时,余光瞥见林修远蜷缩成一团,像片被踩碎的枯叶。
衙役上来锁他,他突然抬头,目光空洞得像口枯井:“清棠……我娘的牌位……”
“周嬷嬷今早去了林家祠堂。”我顿住脚步,“她替你娘念了七遍《往生咒》,说‘这孩子,下辈子投个明白胎’。”
他浑身剧震,终于彻底瘫软在地上。
暮色漫进相府后园时,春桃捧着个红漆木盒过来:“小姐,您要的香灰、朱砂,还有夫人当年的锁子甲,都备齐了。”
我摸着心口的玉簪,能感觉到它在发烫——比任何时候都烫。
园子里的老桂树沙沙作响,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像极了林府祖祠地库里,那幅裹着血渍的《九韶》琴谱。
“把坛设在桂树下。”我望着渐渐沉下去的日头,“有些旧账,该在月光下算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