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星站在原地,右臂的冰晶已经蔓延到肩头。他能感觉到血液流动变得缓慢,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推动冻住的齿轮。风停了,雪也停了,整个战场安静得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
他抬起还能动的左手,摸了摸左眼。眼球表面坚硬光滑,视野里的一切都被分解成流动的线条。那些线条连接着地面、空气、还有远处被冰封的敌人。他用这双眼睛扫过战场,寻找异常的能量波动。
一条微弱但规律的波纹引起了他的注意。它来自雪堆下方,埋在一片碎石之间。那不是普通的魔力残留,而是有节奏的震动,像是某种信号在持续发送。
他拖着僵硬的身体走过去,每一步都很吃力。左脚落地时,战术风衣的下摆擦过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蹲下身,用手拨开积雪,露出一座半透明的棺材——通体由寒冰制成,表面刻满扭曲符文。
冰棺内壁有一道波形刻痕,从顶部延伸到底部。他伸出手指,轻轻划过那条线。指尖刚触碰到冰面,耳钉突然发烫,一股震动顺着神经传进大脑。
系统有了反应。
一道频率数值浮现在意识中:1.67赫兹。紧接着是另一行字:“原始共鸣匹配度98.7%”。
他愣了一下。这个频率……很熟悉。
还没等他细想,冰棺上方的空气开始扭曲。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穿着拼接礼服,脸上戴着裂开的咒纹面具。那人影站不稳似的晃了晃,声音断断续续。
“是你……的心跳。”
崔宇星猛地抬头,“周砚之?”
“别浪费时间。”那身影抬手指向冰棺内壁的图谱,“峰值位置,对应你心脏第一次跳动的时间点。这不是巧合,也不是复制。这是启动程序。”
他说完这句话,身形闪烁了一下,像是随时会消失。
崔宇星盯着那道波形线,脑子里迅速回算。他记得自己重生那天的感觉——身体重新获得知觉的瞬间,第一声心跳的确就在那个节律上。那时候他躺在废墟里,耳边只有风声和瓦砾掉落的声音,可那一跳,特别清晰。
“所以这具冰棺……是谁的?”
周砚之没有直接回答。他的手按在冰面上,嘴里念出一串音节。那些符号立刻亮了起来,显现出一行古老文字。
崔宇星看不懂,但他知道只有周砚之能读这种东西。
“上面写什么?”
“‘当心跳与初代同步,门将开启。’”周砚之喘了口气,“他们早就准备好迎接你了。”
“迎接我?我不是第一个?”
“你从来都不是。”周砚之的声音越来越轻,“只是这一次……你活下来了。”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彻底淡去,最后一点光融入冰棺表面,消失不见。
崔宇星坐在雪地上,背靠着冰棺。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还残留着骨铃核心的余温。他把手贴上去,感受着心跳的节奏。一下,又一下,稳定而有力。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如果这个频率是初代共鸣者的启动密码,而他的心跳和它完全吻合……那他到底是继承者,还是复制品?
他不想继续想了。
他用力撑起身体,走到冰棺前。右手已经完全变成晶体,连手指都无法弯曲。他只能用左手凝聚出一把薄刃,插进棺盖缝隙里,用力撬动。
冰层发出刺耳的断裂声。
随着一声闷响,棺盖滑开一半。里面没有尸体,也没有骸骨。只有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他伸手把它拿出来。
战术风衣。
深灰色布料,右袖口有一道修补过的裂口,左胸口袋边缘有划痕。就连内衬磨损的位置,都和他身上这件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颜色——这件衣服浸透了暗红色的血迹,干涸已久。
他把它摊在地上,两件风衣并排放着。一件穿在他身上,一件来自冰棺。除了新旧程度不同,其他地方看不出任何差别。
他蹲下去,手指抚过那道修补痕迹。针脚是他自己缝的,当时工具不够,线也不够,只能勉强固定。现在看到同样的针脚出现在另一件衣服上,他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是恐惧,也不是愤怒。
是一种被安排好的宿命感。
他站起来,把耳钉摘下来,贴在冰棺内壁的图谱上。金属接触冰面的瞬间,耳钉剧烈震动,裂纹加深了一分。
远处传来回应。
不是声音,也不是光线。是一种频率上的牵引,就像两根琴弦同时拨动,彼此呼应。
系统警报亮起。
红光一闪,文字浮现:“检测到同频源,方位:极北冰原深处,距离约870公里,信号强度持续上升。”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把耳钉重新戴上。
他知道那边有什么在等着他。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一段记忆,也许是一具更早死去的“自己”。
他没动。
冰棺开启后,周围的空气出现了轻微震荡。几块悬浮的碎石微微颤动,随即崩解成粉末。这是共振带来的副作用,说明刚才那一瞬间释放的能量并不简单。
他低头看自己的倒影映在冰面上。
脸还是原来的脸,眼睛依旧是淡蓝色,可眼神变了。不再是单纯的坚定或冷静,而是多了一种审视自己的目光。
他伸手碰了碰冰面。
倒影也伸出手,动作一致。
但他注意到一个小细节。
当他指尖触碰到冰的时候,倒影的动作慢了半拍。
非常细微,几乎无法察觉。
可他看到了。
他收回手,再次尝试。
这次他加快速度。
倒影依旧滞后。
他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风又吹了起来,卷着雪粒打在脸上。他没闭眼,也没抬手挡。
冰化的痕迹正从肩膀向脖颈蔓延,皮肤逐渐失去温度和弹性。他能感觉到左边脸颊也开始发硬。
他抬头看向北方。
极北的方向。
那边的信号还在增强。
他迈了一步。
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第二步。
右腿已经不太听使唤,动作有些僵。
第三步。
他停下。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左手还能动,但指尖已经开始泛白。
他抬起手,放在胸前。
掌心贴着那件染血的风衣。
衣服上的血迹已经干透,摸上去粗糙而脆弱。
他忽然想起林晚秋最后说的话。
“记得帮我重建结界文明。”
她消失了,可她的魔力还在他体内流转。雷龙的力量也在。这些都不是凭空来的。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转过身,面对冰棺。
“如果我是复制品,”他说,“那为什么你们都要把力量交给我?”
没有人回答。
只有风吹过空荡的战场。
他把那件染血的风衣叠好,放进背包。
然后走向平台边缘。
远处的城市还在冒烟,结界破碎的地方升起灰雾。有人影在废墟间奔跑,呼喊声隐约传来。
他不能下去。
也不能停下。
他站在那里,望着北方的地平线。
左眼的视野中,星图缓缓旋转。那颗代表极北坐标的光点,正在不断变亮。
他抬起还能活动的左手,握住了耳钉。
金属表面的裂纹更深了。
下一秒,他松开了手。
耳钉安静地挂在耳朵上,微微发亮,像是在等待某个时刻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