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星的手还按在左肩，冰晶的纹路正沿着锁骨缓缓上移，皮肤下泛着冷光。那股陌生的记忆残片已经消散，但耳钉的热度仍未退去，像是体内有另一颗心跳在同步搏动。
他没说话，只是深吸一口气，盘腿坐下，将双手覆于膝上。掌心朝上，指尖微颤，一缕极寒气息自丹田升起，顺着经脉蔓延至四肢。左臂的结晶仿佛有了回应，细微地亮了一下，随即释放出一圈透明的波动——冰蚀领域悄然展开。
林晚秋靠在墙边，玉杖轻点地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看着崔宇星闭眼凝神的样子，没出声，只把结界术的余力收拢在指尖，随时准备应对突变。
周砚之蹲在角落，符囊摊开，骨铃残片横放在一块灰布上。他盯着那枚碎裂的小铃铛，低声念了几句咒语，铃身轻轻震了一下，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嗡鸣。
“频率对上了。”他说，“你现在引导的是冰环主脉，火域呢？还记得上次失控前的感觉吗？”
崔宇星睁开眼，声音平稳：“记得。不是从胸口炸出来的热流，是从背后脊椎往上冲，像被烙铁贴着骨头走了一遭。”
“那就是火源节点。”周砚之拿起骨铃，贴在自己太阳穴旁，“我帮你把那段能量轨迹拉出来，别抵抗，让它自然浮现。”
崔宇星点头，重新闭眼。识海中，冰环如霜轮静转，寒意清晰可辨。而在另一侧，一道暗红轨迹忽明忽暗，像是埋在灰烬里的火星。
他尝试用意识去触碰它。
刹那间，一股灼烫从尾椎窜起，直冲脑后。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汗，体表瞬间浮现出交错的裂痕——一半泛霜，一半发红。鲜血刚渗出就被冻结，又被内部涌动的热量蒸成雾气。
“来了！”周砚之猛地睁眼，骨铃剧烈震动，他咬牙继续诵咒，音节短促有力。
林晚秋立刻抬手，一层薄如蝉翼的符文膜罩住崔宇星全身。那些暴走的能量撞在结界上，发出轻微的噼啪声，逸散的速度明显减缓。
崔宇星咬紧牙关，强行稳住两股力量的交汇点。可刚有凝聚之势，冰火双环猛然相斥，体内如遭重锤猛击，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在面前的地面上，瞬间结成了带裂纹的红冰。
他喘着气睁开眼，脸色苍白。
“不行。”他低声道，“它们根本不容彼此靠近。”
“不是叠加的问题。”周砚之收回骨铃，擦了擦嘴角溢出的一丝血迹，“是节奏不对。你让冰先动，火就抗拒；让火主导，冰又压不住。它们不是仆从，是两条河，你要找的是汇流口，不是硬接管道。”
崔宇星沉默片刻，忽然问：“初代……是怎么做到的？”
周砚之看向沙漏残骸。焦黑的金属环静静躺在地上，几块碎骨毫无动静。但他还是取出一张空白符纸，覆在残骸之上，轻念唤醒词。
符纸微微发热，浮现出一段模糊的画面：风雪中的祭坛，一个身影背对镜头，双臂张开。左侧寒风吹卷冰晶，右侧烈焰翻腾如龙，两者在他身后交织成螺旋状光柱，最终汇入胸口一点幽蓝。
画面一闪即逝。
“他没控制。”周砚之喃喃道，“他是让它们打起来，然后站在中间。”
崔宇星眼神一动。
下一刻，他猛然松开所有压制。
冰蚀领域不再收敛，极寒之力全开，整条手臂彻底化为晶质结构；同时，他主动引动脊椎深处那股火流，任其奔涌而上。
两股力量在胸腔交汇，轰然碰撞。
这一次，他没有阻止爆炸。
剧痛席卷全身，肌肉抽搐，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但他咬牙撑住，任由每一次冲击撕裂又重组经脉。就在第三次爆裂后，体表开始浮现出灰白色的雾气——不冷不热，流动缓慢，却带着某种奇异的稳定感。
“有东西出来了！”林晚秋低呼。
那雾气渐渐缠绕成带，贴着他的皮肤旋转，像是某种新的循环系统正在形成。
崔宇星额头青筋跳动，汗水滴落时还未触地便汽化消失。他知道，这是临界点。
不能再等。
他双手合十，掌心相对，将冰火双环分别引至左右掌中。左掌霜气缭绕，右掌隐有赤光流转。然后，他缓缓将双掌靠近。
距离缩短到三寸时，排斥力骤增，空气扭曲震荡。
林晚秋立即催动结界术，符文自玉杖尖端飞出，缠绕在他背部命门位置，柔韧地疏导紊乱能量。周砚之也再度启动骨铃，以古咒唤醒残存的记忆波纹，为他提供精神参照。
崔宇星呼吸一滞，双掌终于相合。
轰——
一股灰白色漩涡自他身体为中心炸开，气浪掀得墙壁震颤，地面焦痕边缘崩裂出细小裂缝。林晚秋被推得后退半步，玉杖差点脱手；周砚之死死抓住墙角，才没被卷进去。
漩涡越转越快，竟开始吸收周围的一切能量波动。就连林晚秋施加的结界也被牵引，化作一层半透明护膜贴附在崔宇星体表，外层泛着霜色光泽，内里却隐隐透出暗红流光。
这一刻，冰与火不再是对抗，而是共存。
崔宇星猛然睁眼。
双瞳已不再是淡冰蓝，也不是纯粹的灰白，而是如同微型星轨般缓缓旋转的漩涡状光晕。他抬起右手，指尖轻轻一点空气。
一道极细的光线射出，命中远处墙面。没有爆炸，没有痕迹，可那片区域的空间出现了短暂的凝滞——灰尘悬浮不动，光影定格一秒后才恢复正常。
“局部时空锚定。”他低声说。
系统终于传来清晰反馈：检测到法则融合完成，奥术之阶四阶达成。新领域命名：灰渊环流。具备极寒封印、高温焚灭、时空稳定三重特性。
他缓缓放下手，气息逐渐平稳。左臂的结晶并未消退，反而与新形成的能量带融为一体，成为循环的一部分，不再扩散，也不再带来负担。
林晚秋松了口气，靠回墙上，指尖还在微微发抖。刚才那一瞬，她感觉自己的结界几乎要被撕碎，可最后却被完整吸纳，甚至增强了稳定性。
“你做到了。”她说。
崔宇星点点头，试着站起身。脚步还有些虚浮，但体内能量运转顺畅，不像之前那样处处受阻。
周砚之走过来，捡起刚才记录用的符纸，上面画满了扭曲的波形图。他盯着看了许久，忽然皱眉：“这个频率……和倒计时的震动一致。”
三人同时抬头。
空中那行灰蓝色数字依旧悬停：71:42:18
可此刻，崔宇星发现自己的心跳节奏，竟与倒计时的跳动完全同步。
他抬起手，掌心向上。灰白色能量带环绕手腕旋转一周，随后沉入皮下。
林晚秋想说什么，却被周砚之抬手拦住。
“等等。”他盯着崔宇星的眼睛，“你刚才融合的时候，有没有听见……另一个声音？”
崔宇星一顿。
确实有。
在最后一刻，当冰火交汇成漩涡时，耳边响起了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从自己体内生出。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左耳的耳钉突然轻轻一震。
不是警报，也不是共鸣。
是一种熟悉的频率。
就像有人，在用同样的方式，呼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