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星的脚步没停，掌心贴着星核残片，那股共鸣像潮水一样退了又涨。荒原的风吹在脸上，他忽然停下。
不是因为风。
而是体内的东西动了。
不是魔力流动，也不是回响印记的循环，是更深处——识海里响起了一声钟鸣。很轻，却震得他太阳穴一跳。左耳钉随之发烫，不是灼痛，像是被温水泡过，又突然结了层薄冰。
他抬手按住耳朵，指腹蹭过耳钉裂痕。血已经干了，但皮肤底下有种奇怪的震颤，顺着神经往上爬。
“怎么了？”林晚秋察觉他脚步顿住，立刻停下，手滑向袖中结界丝线。
周砚之也绷直了背，从符囊里摸出半块焦黑齿轮，没贴耳边，只是握在掌心试温。
“没事。”崔宇星摇头，声音压得很平，“系统……响了一下。”
两人没说话。他们听不懂“响了一下”意味着什么，但能看出来——这不是普通的不适。他站得笔直，呼吸却慢了下来，像是在等什么。
三秒后，那声音又来了。
这一次不是钟鸣，而是一连串极短的震动，像是冰层下水流撞击岩石的节奏。崔宇星闭眼，意识沉进去，试图捕捉那频率。可刚一集中，识海里就涌进一堆杂音——断断续续的低语，听不清内容，却带着某种熟悉的调子，像极了他重生那天，在废墟底下听见的第一声。
魔力回路猛地一抽，左臂内侧像有根针扎进经络。他咬牙，掌心立刻覆上星核残片，照着之前稳住魔力的方式，放慢呼吸，让心跳和残片的脉动对齐。
残片表面的冰纹微微亮起。
三道冰系回响印记在体内缓缓运转，一圈，两圈，第三圈走到耳根时，杂音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淡蓝色的光弧，从意识深处浮现，弯成半圆，像一道未闭合的门。
光弧中央，浮现出一列虚影。
【共鸣解析：90%】
没有数据栏，没有提示框，就这么静静地悬着，像刻在冰面上的字。
崔宇星睁眼，瞳孔缩了一下。
这不是第一次感知到系统存在，但这是第一次，它“出现”了。
不是震动，不是感应，是实实在在地，在他脑子里画出了一道进度条。
“你脸色不对。”周砚之凑近半步，“是不是刚才那声音？”
“它看见了。”崔宇星说。
“谁？”
“系统。”他顿了顿，“它第一次……让我看见了东西。”
林晚秋皱眉：“能重复吗？”
“不知道。”他摸了摸耳钉，“刚才差点被杂音拖进去。再试一次，可能会失控。”
“那就别试。”周砚之把齿轮收回囊中，“等安全再说。”
崔宇星没动。他低头看着掌心的星核残片，冰纹还在缓缓旋转。刚才那道光弧消失前，进度条最后颤了一下，像是被人推了一把。
他忽然想起什么。
“你们刚才……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林晚秋指尖微动：“结界丝线震了一下，很短。”
“骨铃也响了。”周砚之摊手，“三声，没我碰。”
崔宇星盯着两人：“不是巧合。系统响的时候，你们的法器也动了。”
“你是说……”林晚秋声音轻了些，“它影响了外界？”
“不止是影响。”崔宇星抬起手，掌心凝聚出一道基础冰刺，拇指长，晶莹剔透。他没施加力，也没引导魔力外放，只是让三道回响印记自然共鸣。
空气嗡地一颤。
下一瞬，数十道极细的冰晶丝线凭空浮现，交织成网，从冰刺尖端蔓延出去，像一张看不见的蜘蛛网被点亮了。丝线之间有微光流动，结构精密得不像自然形成。
三息后，整张网无声崩解，碎成光点，消散在风里。
周砚之倒抽一口气：“这可不是残留效应。”
“是预演。”林晚秋盯着那片虚空，“它在模拟某种结构——比冰刺复杂得多。”
崔宇星点头：“不是魔法，是法则层面的尝试。”
他收掉冰刺，掌心发凉。刚才那一瞬，他没下指令，是系统自己动的。回响印记在共鸣，但主导的不是他，而是那道光弧背后的机制。
它在学。
也在准备。
“所以……”周砚之眯眼，“它快升级了？”
“不是升级。”崔宇星低声，“是进阶。区别在于，以前是记录，现在……它开始主动校准了。”
林晚秋沉默片刻：“那90%是指什么？”
“不知道。”他握紧残片，“但一定和源头有关。不然它不会在这个时候显现。”
周砚之忽然笑了声：“所以你现在是半个人形法器了？系统要觉醒，还得靠你带节奏？”
崔宇星没笑。他把残片放在地上，让三人围成一圈。
“试试看。”他说，“你们配合我一次。”
林晚秋立刻抽出一截结界丝线，搭在残片边缘。丝线微颤，银光顺着纹理爬升。
周砚之取出骨铃，没摇，只是用指腹在铃壁画了个逆旋符，低声哼出一段咒音。铃身微热，一缕灰雾从铃口溢出，缠上残片另一侧。
崔宇星将掌心贴在最后一点空位。
三股能量交汇的瞬间，残片表面的冰纹骤然亮起，像被点燃的导火索。他体内的三道回响印记同时震动，识海中的光弧猛然扩张，几乎连成整圈。
【共鸣解析：90.1%】
进度条跳了一下。
紧接着，一声钟响，清晰、悠远，只在他脑子里回荡。
不是提示，不是警告，更像是一种……确认。
崔宇星睁开眼，呼吸有些乱。
“它动了。”他说，“不是我推动的，是我们三个一起，让它往前走了一小步。”
林晚秋收回丝线，指尖有点发白：“所以它需要的不只是战斗，是某种……共振？”
“对。”崔宇星看着残片，“以前我以为积累印记就够了。现在看，它在等一个‘连接’。不是魔力多少，是频率对不对。”
周砚之收起骨铃，表情难得认真：“所以北方那道极光，不是指引，是钥匙？”
“可能是。”崔宇星把残片收回内袋，“但它现在锁住了。我刚才试着去生成新的回响印记，系统没反应。像是……在等下一个节点。”
“静默期？”林晚秋问。
“更像是筛选。”他摇头，“它不接受随便的战斗记录了。要的不是数量，是质量。”
周砚之啧了声：“所以你现在打小怪都不带经验了？”
崔宇星扯了下嘴角：“差不多。”
风从裂谷口吹进来，带着干涩的尘味。三人没再走，原地坐下休息。刚才那阵共鸣耗了不少心神，尤其是林晚秋，结界丝线用了血脉引法，脸色有点淡。
崔宇星靠在岩壁上，闭眼调息。识海里的光弧已经退去，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还在。系统没再响，可他知道，它醒着。
不再是工具。
而是某种……共生体。
他忽然想起重生那天，在废墟底下睁眼的第一刻。耳边也是这种钟鸣，很远，却穿透了所有噪音。那时他以为是幻觉，现在看，那是系统在第一次尝试连接。
只是他听不懂。
现在，它开始说话了。
“你在想什么？”林晚秋轻声问。
“我在想……”他睁开眼，“它为什么选我？”
周砚之靠在对面，头往后仰：“问得好。但我觉得你现在该问的是——它下一步要什么？”
崔宇星没答。他抬起左手，看着掌心。刚才释放冰刺时，皮肤下闪过一道极淡的蓝纹，像冰裂，又像符路。
那不是魔力痕迹。
是系统在身体里刻下的东西。
他忽然意识到，进阶的不是力量。
是存在本身。
“走吧。”他站起身，拍掉风衣上的灰，“再赶一段路。”
“不休息了？”周砚之挑眉。
“不能停。”他望向北方，“它在等我们，但不会一直等。”
林晚秋起身，结界丝线收进袖中。周砚之叹了口气，把符囊甩上肩。
三人重新启程。
崔宇星走在最前，左手插在口袋里，指尖贴着星核残片。那股共鸣还在，比之前更深，像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
他没回头，但能感觉到。
系统醒了。
而且，它认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