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日后试验清楚了，便可以真正应用到那些贫瘠的土地上。
想到这里，许子和众人下定决心，要加大对肥料的研究。
目前只有草木灰和腐草两种，远远不够。
若将来能找到更多种类的肥料，或许天下间的贫瘠土地，都有希望变成良田！
肥料的研究，前途无量！
“至于第三种方法，孤称之为轮耕。”
“轮耕又分为两种，其一是作物轮耕。”
“意思是说，今年在这块田里种麦子，明年改种豆类，后年再种回麦子。”
“这种做法目前尚无确凿证据，但依孤看来，应该是可行的。”
“不同的作物，对养分的需求本就不一样。”
“有的作物耗肥多，有的则耗肥少。”
“如果第一年种的是耗肥多的作物，那么下一年改种耗肥少的作物。”
“这样既能给土地一些恢复的时间，也能让百姓在这块田里，每年都有一定的收成。”
扶苏边说边拧干布巾，再滴几滴水上去，用这样的方式模拟轮耕的情形。
如此反复拧压，布巾仍能因为有水补充，始终保持一定的湿润。
听到这里，许子也开口道：“先前殿下划分农部六司时，曾提过这种耕作方式，回来后我便设立了作物轮耕对照研究小组。”
随即，许子的目光落在身旁的弟子陈辛身上，这小组正是由他负责。
感受到老师的目光，陈辛上前一步答道：“目前我们共有十五个小组，其中十个负责研究五谷在同块田地中的轮耕效果。”
“另外五个，则研究五谷与豆类的轮耕情况。”
“想看看五谷中哪两种搭配效果最佳，以及哪种谷物与豆类轮作最有效！”
听罢，太子扶苏满意地点头，说道：“很好，孤十分期待你们研究成果的那一天。”
参与作物轮耕研究的弟子们齐声回应：“定不负殿下厚望！”
一直站在扶苏身后的秦王嬴政，看到这番景象，也微微颔首。
扶苏接着说道：“另一种轮耕方式，孤称之为耕作轮耕。”
“也就是一开始提到的，在一亩地中挖出三条沟、三条垄，每年沟垄位置互换一次。”
比如说，今年在田地里开三条沟，把庄稼种子播撒进去，到了明年，把原先的三条沟翻土堆成垄，再将原来的三条垄挖成沟。
如此一来，沟垄轮换，年年更替，既不耽误耕作，又能让土地有恢复的机会。
当作物在沟中生长时，垄上的那部分土地便能趁着空闲休养恢复，慢慢积蓄养分和肥力。
等到这一轮种植结束，再将沟和垄的位置调换，原先的垄变成了沟，新的作物就在这里播种，原来的沟则被翻成垄，同样获得休养的机会。
这样一来，田地便能轮流耕作与休息，肥力得以保持，作物的收成自然也不会减少。
这种一年一换、垄沟轮作的耕种方式，也可以称作“代田法”。
就如太子扶苏拿着一方巾帕，将它一分为二，每次只拧一半的水，另一半则趁着空闲吸收新的水滴。
如此反复操作，便始终有一半巾帕保持湿润。
一旁的许子见此，忍不住拍手称赞：“妙极了！妙不可言！”
虽说尚未真正施行，但单从道理上听来，种了一辈子地的许子已经基本断定，太子扶苏所讲的这种轮耕之法，确实行得通。
理论既已成立，下一步自然就是实践验证。
他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陈相身上，说道：“陈相，你先把手中的‘天时对照耕作’研究交给其他学子，现在你专门负责试验殿下提出的代田法。”
陈相立刻上前拱手：“遵命，老师！”
天幕上的画面令许子神情振奋，而天幕下各地的百姓也个个喜形于色。
“你听明白了吗？”
“我听懂啦，你呢？”
“我也听明白了，嘿嘿。”
“我还把太子殿下用树枝画的图记下来了。”
“这个方法一点都不难，比我想的还要简单。”
“本来我还担心听不懂呢。”
“肯定是太子殿下替我们考虑到了，才特意选了个容易掌握的办法。”
“说得好，感谢太子扶苏殿下！”
天下各地的百姓，纷纷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探讨细节。
原本他们都以为，太子扶苏改进的耕作方式，可能会很难理解，甚至操作起来也麻烦，因此早早就做好了听不懂、记不住的心理准备。
可等听完太子扶苏讲的“代田法”后，才发现事情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复杂，道理清晰，一听就懂。
再加上太子扶苏在空地上用树枝画出三沟三垄的示意图，只要跟着模仿一遍，日后也不会轻易遗忘。
现在，就等着天幕上那些农家子弟们用代田法种地，等结果出来。
一旦证实这种方法能提高产量，大家便准备在自家田地上推广使用。
想到这里，百姓们都热切地盯着天幕，盼着它赶紧跳到半年之后，让他们看到代田法带来的好收成。
看到许子与陈相等人立刻决定试验代田法，太子扶苏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他要的就是这种雷厉风行、说干就干的执行力。
接着，太子继续说道：“刚才讲的是耕作方式的改良，在具体的种植管理方面，我也有一些新的想法。”
“比如，沟中更容易保持温度与湿度，将种子播在沟内，更利于出苗。”
“等幼苗长出来后，待在沟里还能减少阳光直晒，叶子不易受损，生长更健壮。”
“等到中耕除草时，再把垄上的土逐步培到作物根部，直到垄被填平。”
“这样一来，作物的根扎得更深，能吸收更多水分，应对干旱和大风也更有底气，不容易倒伏。”
“这种耕管方式，与前面说的轮耕法结合起来，才是完整的代田法。”
“这便是孤当年随许师学习农家学说之后，对耕种技艺的一些思考。
目前尚不能确定是否切实可行，还望诸位代孤试行验证一番。”
话音落下，太子扶苏便向在场的农家子弟微微拱手，深深一礼。
在扶苏看来，自己只是提出了一个大致的改进思路。
至于这套方法能否真正落地、提升收成，还需要农家子弟们一年三百六十五日辛勤劳作、反复实践。
可以说，真正辛苦付出的，是这些日日躬耕于田间的百姓。
正因如此，扶苏才以躬身一礼，表达对他们为秦国、为天下黎民百姓多争取一升一斗收成所付出的努力与汗水的感激之情。
许子与众农家子弟连忙躬身还礼，齐声说道：“此乃我等应尽之责！”
礼毕，许子随即转向负责代田法试验的陈相说道：“等夏种一到，你便依太子殿下所言，试行这套栽培管理方式。”
“务必详细记录代田法实施前后在耕作上的差异与成效。”
“我有种预感，殿下所提的代田法，或许会给我们，甚至整个天下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陈相神色肃然，拱手应道：“是，先生。
我一定细致记录代田法的耕作过程与对比成效！”
言罢代田法一事，扶苏一时也未再想出其他耕种改良之策。
但既然已到此地，他便想亲自看看农家子弟如何耕作，或许能在旁观之中发现不足之处，从而想出进一步改进之法。
扶苏一说此意，许子大为赞同。
太子聪慧过人，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他许子躬耕一生，所知耕种之术尽皆倾囊相授，却未曾悟出“代田法”这样精妙之法，反倒是太子从这些技艺中触类旁通，悟出了如此实用的耕作之法。
因此，若太子再细细观察他们日常的耕作方式，或许还能有新的启发。
怀着这样的期待，许子亲自率领众农家子弟下田劳作，进行演示。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众人将日常耕作的方法展示完毕。
许子一边擦拭额头的汗水，一边满怀期待地望着太子扶苏，问道：“不知殿下可有新的见解？”
扶苏微微颔首，指着先前众人合力牵引的铁犁说道：“铁犁沉重，人力有限，何不以牛代人，以助耕作？”
此言一出，许子露出一丝苦笑：“用牛耕田，自然远胜人力拉犁。”
“可问题是耕牛贵重而稀少，寻常百姓无力供养，唯有富户人家方能使用。”
“因此，多数百姓目前仍是以人力牵引铁犁。”
扶苏此前确实不知此事。
他虽心系百姓，但毕竟非亲身经历。
前些日子巡视乡间，他曾见田中耕牛劳作，还以为秦国百姓已然家家户户皆有耕牛。
然而耕牛确实稀少且价值不菲。
当年商鞅变法时，便在秦律中明确规定：“盗马者死，盗牛者枷。”盗马者处死，盗牛者则判枷刑，可见秦人对牛马的重视程度。
而越是重视，反而越说明其数量之匮乏。
若牛马数量充足，自然也不必设立如此严厉的刑罚。
扶苏沉思片刻，转身望向身后的父王，那身形高大、负手而立的秦王嬴政，缓缓说道：
“父王当年初立为太子之时，西狄、北戎曾进贡大量牛羊牲畜，儿臣记得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