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眼神交汇的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戳破了，一种莫名的情绪瞬间涌了出来。
临近中午，叶子戏散场，几家欢喜几家愁。
老太君面前的银子堆成了小山，她乐得合不拢嘴，身后那些嬷嬷丫鬟们也都在说着吉祥话，纷纷赞叹这是新年好兆头！
陆聘面前也赢了不少，虽不及老太君，但也足够她平日里宽松度日，她小心翼翼的将银子收好，一向清冷的眉眼间难得染上一丝浅淡的喜色。
陆岩输光了提前备好的银钱，却是输得最高兴的一个，看着老母亲和妹妹开心，他便觉得这银子花得值当。
唯独陆虎和纪枫儿，面前空空如也，脸色也很难看。
尤其是纪枫儿，看向陆聘和宋彦成的眼神几乎能喷出火来，嘀嘀咕咕的抱怨着什么，被陆虎硬拉着才不情不愿的回了座位。
众人移步暖阁喝茶闲聊，气氛依旧热闹。
陆聘捏着手里沉甸甸的荷包，犹豫了片刻，还是起身走向正与陆寒舟站在廊下说话的宋彦成。
“宋副将。”
她声音依旧带着惯有的疏离，但比平日软和了些许。
宋彦成闻声转头，见到是她，古铜色的脸庞上神色立刻端正起来，抱拳道：“三小姐。”
陆聘将手中的荷包递过去，目光微微偏向别处，不太自然地说道：“方才多谢将军指点，这些......理应有你一半。”
宋彦成看着那绣着兰草的精致荷包，却没有伸手去接，反而后退了半步，语气诚恳而坚定：“三小姐言重了。末将只是多嘴了几句，万万当不起如此谢礼。赢了牌局，是三小姐自己的运气。”
“可是......”
陆聘还想坚持。
宋彦成却打断了她，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区区小事，三小姐不必挂怀。若是......若是末将的几句话能帮到三小姐，让三小姐展颜，那便是末将的荣幸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粗犷的直白。
陆聘微微一怔，递出荷包的手僵在了半空。
她抬眼看向宋彦成，对上他那双深邃且毫不避讳的眼眸。
那眼神里没有谄媚，没有算计，只有一片坦荡的真诚。
她忽然想起，似乎每年的新年，这位宋将军都会来府上拜年。
有时是父亲麾下的将领聚会，他也会在场。
从前她从未留意，此刻细细回想，好像有好几次，她都隐约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当她回望时，他又总会恰好移开视线。
难道......
陆聘的心里不再平静。
她飞快的收回手，将荷包攥紧，脸上竟有些微热，语气也很慌乱：“既......既然将军不肯收，那便罢了......还是要多谢你！”
说完，她几乎是有些仓促的转身，快步走回了暖阁，端起一杯早已凉透的茶，假意品尝，掩饰着莫名加速的心跳。
男人......
她见过的虚伪薄情的男人太多了。
当年那桩婚事，几乎耗尽了她对情爱所有的期待和信任。
这个宋彦成，或许也只是一时兴起，或者另有所图？
她那千疮百孔的心，似乎并不应该为这种情况再有任何异动了。
廊下，林蓁蓁正好奇地打量着宋彦成，小声问陆寒舟：“这位宋将军看着年纪也不小了，为何一直孤身一人？军中事务再繁忙，也不至于连成家的时间都没有吧？”
陆寒舟看了一眼自家副将，低声道：“彦成兄早年家境贫寒，一心都在前程上，后来入了行伍，更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亲事便耽搁了。他也相看过几家，但......似乎总无下文。”
陆寒舟顿了顿，语气里带着惋惜，“他是个重情义之人，或许只是缘分未到。”
林蓁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对了！宋副将此次前来，还问了我你那些话本子可有下文了。”
陆寒舟眉眼含笑的看着她。
“啥？你真把那些话本子给他们看了？我就是平时写着玩的！还没有完整的构思......”
那本《侠女闯天关》是她无聊时练笔用的，却没想到被陆寒舟拿去给军中将士看了。
“闲暇之余，看看这种话本子，也能放松一下。”
陆寒舟伸手摸了摸她的脑瓜，“你这脑子里的想法，有时候还真是与众不同。”
“如果连将士们都觉得好看的话，那要是装订成册，这不得大卖啊！”
林蓁蓁越想越激动。
“呵呵！好啊！赚了钱，可要请我去醉仙楼好好吃一顿！”
“那必须的！！”
两人攀谈之间，正巧看见一个丫鬟端来新切的果盘请宋彦成品尝，宋彦成客气的接过，道谢时，他的视线却不由自主的飘向暖阁内那道孤清的身影。
虽然只是一瞥，但那眼神中的专注似乎别有深意。
林蓁蓁捕捉到了这一幕，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啊！”
“......什么？”
陆寒舟没搞明白自己媳妇又发现了什么，问道。
“这位宋副将哪里是缘分未到，分明是心有所属！！而那所属之人，就是你那位对男人失望透顶浑身是刺的三姑姑！！”
这倒是有意思了。
一个是因为不孕善妒而离过婚，性格孤傲的侯府小姐，一个是常年征战，不善言辞的军中硬汉。
这两人之间，似乎隔着千山万水。
林蓁蓁用手肘轻轻碰了碰陆寒舟，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宋彦成。
陆寒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恰好看到宋彦成望着暖阁方向那未来得及完全收回的视线。
陆寒舟先是一愣，随即也明白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宋副将的心思，藏得可真够深的。他每到大年初一都会来侯府给父亲和老太君拜年，十几年来，一次不落。
若非今日被林蓁蓁点破，他竟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只是......
“三姑姑那边，心结深重，这条路恐怕不好走......！”
陆寒舟觉得这事没希望。
林蓁蓁却和他有着不同的想法。
她看着宋彦成那刚毅的侧脸和偶尔流露出的笨拙的关切，又看了看暖阁里耳根微红的陆聘，嘴角忍不住弯起一抹笑意。
“那可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