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凤姻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皇宫西北角养心殿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弥漫着一片压抑的恐慌。
而她的坤宁宫,却显得格外的宁静。
她深吸一口冰凉的夜气,转身,对侍立在一旁的,掌控着宫中部分禁卫力量的苏家心腹将领,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传令下去,封闭宫门,没有本宫手谕,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加强养心殿护卫,务必保证陛下静养,不许任何闲杂人等惊扰。”
“另外......”
她顿了顿,声音冷得像铁,“让咱们的人,都准备好。”
“是!”
......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陛下!陛下!!”
小圆子慌张的冲进内殿,甚至来不及喘匀气,便扑倒在地,声音带着惊惧:“宫女院落......林太医住的那处......起......起火了!火势极大,转眼就......就吞没了整个厢房!”
龙榻之上,南晟帝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那里没有丝毫病弱昏沉,只有一片冰冷。
他并未看向小圆子,目光反而盯着侍立在一旁的林蓁蓁。
几乎同时,方如虹也脚步急促的走入,她面色凝重,俯身在南晟耳边,字字如锤:“陛下,探子来报,太尉府的亲兵,和苏家的几个心腹将领带着其麾下兵马,正借着夜色掩护,向皇城各门悄然靠拢。”
南晟帝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只是缓缓将目光重新定格在林蓁蓁身上。
“听到了吗,林太医?”
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在皇后的部署里,现在的你,已经葬身在那场意外的大火之中了。”
看吧!若不是他隐藏了林蓁蓁的真实住所,这丫头早就被烧死了。
林蓁蓁心头猛的一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戏,既然开了场,就要接着演下去。”
南晟帝继续说道,“不管今天晚上这养心殿会发生什么,你......”
他伸手指向林蓁蓁,“给朕躲进偏殿那里,没有朕的允许,不许出来,更不许发出任何声响。记住,你现在是个死人。”
他的时间不多了,今天晚上的计谋务必要完成他的目的!
任何可能产生意外的因素,全都要避免掉。
他的话音刚落,然后又朝着侧殿微微抬手示意。
霎时间,十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带着微凉的夜风,从殿外悄无声息的掠入。
这些人身着玄色劲装,面容普通,眼神却锋芒毕露。
他们动作整齐划一,便凭借高超的轻功,如同壁虎般迅速隐入了养心殿内殿高高的穹顶之上,藏身于那些雕花梁柱与悬挂的帷幔阴影中,瞬间与黑暗融为一体,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蓁蓁看着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幕,心脏狂跳,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她不是无知少女,眼前这阵仗,分明是箭在弦上,刀已出鞘!
皇后的人马在宫外集结,皇帝在宫内埋伏死士......
这意味着,这对帝国最尊贵的夫妻,已经到了图穷匕见,你死我活的最后时刻!
今夜,这看似平静的养心殿,必将沦为血腥的战场!
巨大的恐惧像个牢笼一般笼罩住了她,但一丝残存的理智让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屈膝行礼:“陛下,局势危急,皇后与太尉里应外合,宫中禁卫未必全然可靠。臣女斗胆......可否密诏镇北侯,令其速率陆家军回京靖难?
即便路途遥远,缓不济急,但......但臣女夫君陆寒舟手中,尚有一些留守京城的陆家军旧部,虽人数不多,皆是百战精锐,或可......或可拖延一阵,支撑到援军到来!”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破局的外力。
陆家军忠于皇室,是此刻最值得依赖的力量。
南晟帝的目光再次落在林蓁蓁身上。
默默看了有一会儿,突然,南晟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复杂,又似有几分赞许的诡异笑容。
“朕亲封的一品女太医......”他缓缓开口,“还真是......懂得替朕分忧,替这江山社稷着想啊!”
这话听着像是夸奖,可配合他此刻的神情和眼下的局势,却让林蓁蓁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她不明白皇帝这没头没尾的话,究竟是信了她,还是在试探她。
她不敢再接话,只是深深低下头。
她知道,自己已经逃脱不了这场旋涡的中心。
无论是皇帝胜,还是皇后赢,她这个知晓太多内情的人,下场恐怕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向来如此!
一种巨大的悲凉和绝望涌上心头。
若这真是她的最后一夜,她唯一的愿望,便是能再见陆寒舟一面。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她的心就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她不动声色的退到一旁,趁着南晟重新闭目养神,方如虹和小圆子忙碌着最后布置的间隙,悄悄拉过了在一旁侍候的沁柔。
她迅速从怀中摸出那枚冰凉而沉重的御赐金牌,紧紧塞进沁柔手中:“沁柔,听着,这是我们唯一的生机!你想办法,无论如何,立刻将此物送出宫去,交到我夫君陆寒舟手中!告诉他......宫里剧变在即,让他......见机行事!”
在养心殿居住的这一个月,她和沁柔相处的还算十分融洽。
沁柔不仅敬服她的医术,更是喜欢她直来直去的性格。
所以,面对林蓁蓁这种请求,沁柔也知道她是为了保护皇上,如此她就更加不能推辞了。
沁柔的手在颤抖,但她看着林蓁蓁决绝而充满希冀的眼神,重重的点了点头,将金牌死死攥在手心,藏入袖中,然后悄然后退,身影消失在通往侧殿的阴影里。
做完这一切,林蓁蓁按照皇帝的指示,默默的走向那个狭窄的小房间。
夜色越来越深,看着窗外的天空,恐怕已经到了夜里子时了。
她好像听见风里飘来的女人的哭声,有点像......德妃在哭诉七皇子南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