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蓁蓁在一旁默默看着，心中了然。
他就像一个被逐渐抽空基地的高楼大厦，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权柄被一点点分割，转移，却因卧病在床而难以全力阻止。
或许有一天，这栋高楼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塌。
届时，整个京都都会遍布废墟和漫天的烟尘。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逐渐变晚。
南晟还是没有要休息的模样，养心殿里灯火通明，他就那样固执的坐在那里，捧着看不完的奏折，一本一本的批阅。
方如虹有些不忍打扰，但是敬事房的人已经在门外等了又等。
“皇上！夜深了，明儿个再看吧！敬事房的人在门外等着呢，您看要不......”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
但是，例行公事还是要走一下流程的。
如果皇上不高兴，打发人走了便是，万一有兴趣的话，那可是后宫女子的期盼。
南晟今年也才四十八九岁，之前都是意气风发的模样，就是生病之后，老态毕露，看着像个六十岁的老头子。
他合上手里的奏折，轻轻叹了口气，淡淡的说了个“进。”
方如虹面露喜色，连忙招呼门口的人。
敬事房的太监弓着腰，捧着托盘就走到了皇上跟前。
南晟眯着眼，拿起德妃的牌子轻轻摩挲了两下，犹豫了一会儿又放了下去。目光横向左而去，一个一个扫视着牌子上的名字。
欣贵人，徐嫔，贤妃，荔贵人......
看到荔贵人，他不再犹豫，直接翻了她的牌子。
“奴才马上派人去安排！”
敬事房的太监满脸笑容的退了出去。
林蓁蓁识趣的退出了养心殿，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
因为日常需要，林蓁蓁已经经过南晟的同意，把一些常用药材，还有一些宫中秘藏的医书，全都搬来了她的小房间。
她坐在小床上，环顾四周。
医书杂乱的堆在榻上，墙角，还有几本零散的放在床头。
空气中混杂着茶叶的清香与药材的苦涩，这本该是让她安心钻研的小天地，此刻却只让她感到一种被困住的憋闷。
夜深人静。
她躺在窄小的木榻上，翻来覆去，身下的竹席带着夏夜的微凉，却驱不散心头的燥热。
面前的冰盆里只剩下一些碎冰。
她不自觉的想起陆寒舟。
那个男人，真是奇怪！
冬天时他身上总是暖烘烘的，像个小火炉，抱着他连被子都觉得多余。
可到了夏天，他的体温又变得沁凉舒适，靠着他，再抱着两块冰玉，那叫一个凉快！
如今这么多天没见，没他在身边，这闷热的夜晚愈发难熬，心里空落落的，想念得很！
她正望着窗棂外朦胧的月色出神，呼吸之间忽然捕捉到一丝极其细腻的香味。
是那股诡异的异香！
清冷，幽暗，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甜腻，与她之前偶然闻到的一模一样！
这一次，它不再缥缈无踪，而是清晰的，持续的，从某个方向传来。
林蓁蓁瞬间睡意全无，立刻坐起身。
她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循着那丝若有若无却持续不断的香气，一路来到了养心殿的侧门附近。
越靠近，那香气便越是明显。
然而，方如虹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的出现，拦在了她的面前，脸上带着一丝为难。
“林姑娘，夜深了，您这是......”
“方公公，你闻到了吗？那股香味！”
林蓁蓁压低声音，语气急切。
方如虹点了点头，脸上并无意外之色，低声道：“闻到了。是荔贵人身上的脂粉香。此刻......额......贵人正在殿内侍寝，皇上已经歇下了。”
侍寝？荔贵人？
林蓁蓁心头一紧。
这异香竟然源自一位后宫嫔妃？
是巧合，还是......她不敢细想。
但直觉告诉她，这绝非普通的脂粉香气。
“我进宫的第一个夜晚，也是这位荔贵人来侍寝的？！”
林蓁蓁迅速问道。
方如虹微微皱着眉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是的！皇上病后，侍寝的就那么几个人！可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那脂粉香味......有些特别。”
林蓁蓁斟酌着用词，看着方如虹问道，“方公公，您久居宫中，可曾常见此种香气？”
方如虹微微蹙眉，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老奴对女子脂粉所知有限，但这香气......每位嫔妃用的都有所不同，这种味道十分浓郁，也只有荔贵人一人在用。”
他顿了顿，看向林蓁蓁，“姑娘是怀疑这香气有问题？”
“我不敢断定......”
林蓁蓁谨慎的回答，“但皇上龙体关乎国本，任何异常都需谨慎。方公公，能否想办法，悄无声息地弄一点这种香粉来？我想仔细查验一番。”
方如虹面露沉吟：“若直接向荔贵人讨要，恐会打草惊蛇，引人猜疑。”
“就是这个道理！”林蓁蓁连忙点头，“绝不能让她或旁人知晓我们在查这香粉。”
“这也不难。”
方如虹很快有了主意，“宫中妃嫔所用脂粉香膏，皆由内务府统一采办，分发，各有定例。老奴明日便去内务府查查记档，看看荔贵人近来领用的是何种香粉，再设法弄一些样品出来，并非难事。只是需要些时间，不能立时三刻便拿到。”
听闻有办法弄到，林蓁蓁心下稍安：“时间无妨，稳妥最重要。有劳方公公了，此事千万保密。”
“姑娘放心，老奴晓得轻重。”
方如虹郑重应下，“夜色已深，姑娘也早些回去歇息吧。皇上这边，老奴会仔细留意。”
林蓁蓁点了点头，再次看了一眼那紧闭的侧殿门扉，空气中那缕异香似乎还在鼻尖萦绕。
她压下心中的疑虑与不安，转身悄无声息的退回了自己的小屋。
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
梦里，诡异的冷香与陆寒舟担忧的面容交织，远处，是皇后苏凤姻冰冷而模糊的笑脸。
而养心殿内，荔贵人温柔小意的侍奉着病弱的帝王，她身上那独特的香气，在龙涎香厚重的底色中，似乎并不起眼。
“皇上！臣妾美吗？”
“嗯......”南晟闭着眼享受。
“呵呵～！”
荔贵人的笑意逐渐带着一丝阴暗，她扭动着妖娆的身躯，再次钻进了南晟的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