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才按住他的肩膀,语气坚定:“我跟李主任打听过了,上军校不用家里花一分钱,国家全包,还发津贴!至于借给你上高中的钱,就算是我提前投资你这个未来的军官!等你以后军校毕业,拿了工资,再慢慢还给我!行不行?”
旁边的许三多一听,立刻把手伸进自己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内兜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小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大团结”(十元纸币)。他憨厚地把钱递到伍六一面前,眼神清澈:“六一,俺这儿也有钱!是俺爹和俺二哥给俺的零花钱攒下的,俺也能帮忙!”
看着许三多手里那皱巴巴却沉甸甸的钞票,再看看成才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伍六一再也控制不住,蹲下身,把脸埋在臂弯里,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那哭声里,有委屈,有感动,更有绝处逢生的释然。
这时,苏石和孙玉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显然是发现他们没在正常跑步找过来的。看到蹲在地上痛哭的伍六一和旁边面色凝重的成才、举着钱的许三多,两人都愣住了。
孙玉急忙蹲下,轻声问:“六一,你怎么了?别光哭啊,有什么事说出来,大家伙儿一起想办法!”
成才看向伍六一,征求他的意见:“六一,这件事,我可以跟苏石和孙玉说吗?”
伍六一哭得止不住,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成才便简单地把伍六一家里的情况和想放弃学业的念头说了一下。
苏石一听,眉头一竖就想说什么难听的话,但被成才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拍了拍伍六一的背:“嗨!我当是多大的事儿呢!不就是钱嘛!咱们几个凑凑,供你念个高中还是没问题的!等你将来当了大官,别忘了请我们吃饭就行!”
孙玉听到这里,眼圈也一下子红了,她声音带着哽咽说:“我……我家里昨天晚上也吵了半宿。我继母……因为她和我爸吵架,就是不想让我去市里念高中,说花费太大,不如在县里读,省下的钱好给她儿子将来念书用……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成才心头一紧:“那最后呢?孙叔怎么说?”
许三多和苏石也紧张地看着孙玉。
孙玉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真心实意为她担忧的伙伴们,心里涌上一股暖流,驱散了些许家里的阴霾。她抹了抹眼睛,努力露出一个笑容:“还好我爸是明白人。他今天早上偷偷塞给我这两百块钱,让我别理我继母,说她眼皮子浅。
他让我好好考,只要我能考上市重点,他就是砸锅卖铁也供我念!你们看,这是他单独给我的生活费,让我在学校别亏着自己。六一,你别哭了,我们大家都有办法,我们一定能一起上高中的!”
成才听了,郑重地对孙玉说:“论迹不论心。孙叔能做到这一步,不容易。你更要争口气,考上好大学,将来有出息了,才是真正给你爸长脸,也堵住那些闲言碎语。”
伍六一这时站了起来,用袖子狠狠擦干眼泪,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但眼神里重新燃起了斗志:“我……我打欠条!成才,三多,还有你们……这钱算我借的,我伍六一以后一定还!我决定了,就听成才的,我去考军校!但是……”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异常坚定,“成才,我还想跳级!高中三年课程,我打算用两年学完,然后就参加高考!我需要你帮我制定一个最严格、最详细的学习计划!我能吃苦!我一定要考上”
成才看着他,认真地问:“伍六一,你真的想好了?十六岁就去上军校?那不是普通大学,意味着要吃苦,要服从,要承担起保家卫国的责任,甚至……可能会有危险。”
伍六一挺直了尚且单薄的胸膛,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想好了!我不想上大学还要靠着借你们的钱过日子。你说军校什么都管,我想去!我想穿那身军装!”
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决心,成才点了点头:“好!既然你想好了,这个忙我帮定了!我们一起制定计划。”
孙玉破涕为笑,拍了拍手:“好啦!志向都挺远大,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先一起考上市里的高中!那可是硬仗!”
许三多立刻表态,眼神一如既往地纯粹坚定:“成才哥,你去哪里,俺就去哪里!俺跟你一起考首都的大学!”
成才被他的憨直逗笑了,揉了揉他的脑袋:“好,那咱们就一起努力,目标是首都!”
苏石也豪气地一挥手:“加上我!我也想去首都看看天安门呢!”
五个半大的少年少女,站在晨曦微露的操场上,暂时抛开了家庭的烦恼和经济的困窘,心中装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彼此扶持的温暖,一边热烈地讨论着,一边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
晨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赵小虎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李虎捧着装满消毒棉、绷带和缝合器械的医用搪瓷盘,一前一后走进了弥漫着烟味和压抑气息的办公室。
铁路正深陷在旧木椅里,手边摊着几份刚送来的情报汇总,昏黄的台灯光线将他紧锁的眉头照得愈发深刻。
他指尖夹着的烟已经燃了半截,烟灰簌簌落在摊开的地图上。
“首长,您该换药了,也吃点东西。”赵小虎将铝制饭盒轻轻放在桌角。
铁路“嗯”了一声,头也没抬。他猛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头摁灭,这才放下材料。
动作利落地解开武装带,脱下那件被体温烘得半干、还带着泥点的迷彩外套,随手扔在椅背上。
接着,他毫不在意地抓住已经被血和组织液浸透、与皮肉黏连在一起的绿色棉质迷彩背心领口,猛地向下一扯!
“嘶啦——”一声轻微的黏连撕裂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左胸心脏位置原本包扎的纱布瞬间松散开来,一道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新鲜的血液立刻从撕裂处渗涌而出,顺着结实的胸肌轮廓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