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已下,再无退路。
季寻墨确实很久没有和江墨白对练了,但此刻站在幽暗潮湿的地下废墟入口,他清楚地知道,这绝非往日那种带着指导性质的切磋。
这是赌上所有人成绩的实战,而对手,是那个他再熟悉不过,却也深知其深不可测的执判官。
就在他们准备进入战场时,贺锦言不知何时溜达了过来,压低声音飞快地说了一句:“小可爱们,听我一句,别想着打配合玩团战,你们那点套路在他面前不够看,容易被他一个人包圆了挨个揍。”
说完,也不等他们反应,便身影一闪,溜回了上方的监控室。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季寻墨心中最后一点依靠人数优势的侥幸。他深吸一口气,看向于小伍和秦茵,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其中的决绝。
地下废墟光线晦暗,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霉菌混合的陈旧气味。
残破的混凝土结构、扭曲的金属管道和散落各处的废弃器械构成了复杂而压抑的环境。
江墨白早已站在一片相对开阔的断裂层边缘,手握刀柄,并未出鞘,只是随意地垂在身侧。
他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反而像是在自家后院散步般,步伐从容地行走在断壁残垣之间,那双深灰色的瞳孔在昏暗中泛着微光,平静地扫视着周围。
他仿佛不是被狩猎的目标,而是这片领域真正的掌控者,等待着猎物自己送上门。
监控室内,贺锦言透过屏幕看到他们选择的地下废墟环境,猛地一拍额头:“完了完了,这地方选得......真是挑到江墨白的老本行了。”
在这种复杂环境里,江墨白的规避能力和感知力能发挥到极致,他的限制范围内的躲避成功率,几乎能和在大空地上比肩。
地下,江墨白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感受到了“异能人”气息的靠近,不算强烈,带着刻意压制的波动,数量......大概在三个左右。他继续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仿佛毫无察觉。
当他经过一面布满裂缝的厚重岩墙时,异变陡生!
“轰!”
秦茵的身影如同破晓的闪电,手中长枪裹挟着尖锐的破空声,悍然撞碎岩壁,一点寒芒直刺江墨白后心!这一击蓄势已久,角度刁钻,速度更是快得惊人,几乎是声音到达的同时,枪尖已至!
然而,江墨白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在岩壁爆碎的瞬间,他的身体以一个微小到近乎不可思议的幅度向侧前方滑出半步。
枪尖擦着他制服的衣角掠过,连一丝布料都未能划破。
秦茵瞳孔骤缩,但她攻势未停,手腕一抖,长枪如同活过来的毒蛇,借着冲势横扫、上挑、回马再刺!枪影连绵,将江墨白周身要害尽数笼罩。
她将家传枪法的凌厉与速度发挥到了极致,每一枪都蕴含着足以开碑裂石的力量。
可江墨白的身影就在这密集的枪影中飘忽不定。
他依旧没有拔刀,只是凭借脚步的细微移动和身体的柔韧协调,如同鬼魅般穿梭于致命的寒芒之间。
每一次闪避都精准地卡在攻击即将临体的最后一瞬,仿佛能预判到秦茵的每一个念头,每一个肌肉的发力趋势。
他一边闪避,一边用那平稳无波的声音下达着简短的指令,语气甚至带着一丝......督促?
“快。”
秦茵咬牙,速度再提!
“再快。”
枪尖几乎化作了残影,空气被撕裂发出呜咽。
“再快!”
秦茵感觉自己手臂的肌肉都在悲鸣,大脑因为高速运算和身体超负荷运转而阵阵发晕。
她的动作几乎变成了无意识的本能驱动,速度确实突破了她平日训练的极限。
可即便如此,那锋利的枪尖始终无法触碰到江墨白的衣角,仿佛他们之间隔着一层无形的、无法逾越的屏障。
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一场单方面的、令人绝望的消耗战。
秦茵猛地收枪后撤,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对着耳麦急促地说道:“不行!完全碰不到他!他的预判和闪避太恐怖了!”
她必须退出,否则只会被活活耗干体力。
江墨白看着秦茵退入阴影,并未追击。
他继续向前漫步,仿佛刚才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走了几步,他忽然顿住,极其缓慢地转过头,视线投向侧上方一根粗大的、锈蚀的通风管道深处,心中了然。
还有一个。
地上,楚珩之通过秦茵身上携带的摄像单元清晰地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也听到了她的汇报。
他脸色凝重,立刻在耳麦中下达了新的指令:“计划改变!放弃正面强攻和复杂配合!利用环境制造混乱和视线遮挡!季寻墨,于小伍,干扰,制造机会!只有一次机会!”
他刚说完,就透过管道缝隙,对上了下方江墨白恰好望过来的视线。那平静无波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金属管壁,直直落在他身上。
楚珩之吓得浑身一僵,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江墨白看了看因为接收到新指令而开始迅速变换位置、行为模式明显改变的季寻墨和于小伍。
又抬头看了一眼楚珩之隐藏的方向,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对这种临场应变表示了某种程度的认可。
然后,他收回目光,转身,继续向废墟深处走去,并没有要将楚珩之这个“大脑”先揪出来的意思。
接下来的时间,成了追逐与躲藏、干扰与反制的极限拉扯。季寻墨和于小伍利用废墟复杂的地形,不断制造声响、投掷碎石、甚至引爆预先设置的小型干扰装置,试图扰乱江墨白的感知和节奏。
江墨白则如同闲庭信步,总能以最小的动作避开所有干扰,偶尔出手格挡开于小伍悍不畏死的冲撞,或是用刀鞘精准地点偏季寻墨角度刁钻的劈砍。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监控室内外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二十九分钟过去了,江墨白依旧毫发无伤,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丝毫紊乱。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败局已定时,楚珩之通过分散的监控探头,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江墨白在避开于小伍一次舍身撞击后,为了规避侧面季寻墨同时挥出的刀气,身体有一个微不可察的、朝向某个特定角度的滞涩。
那是他连续高速闪避近三十分钟后,在复杂地形限制下,可能出现的、概率极低的、连他自身都未必察觉的微小破绽!
“季寻墨!左前四十五度,你一点钟方向,三米外那块倾斜的钢板后!全力,斩击!现在!”
楚珩之的声音如同尖刺,通过耳麦扎入季寻墨的脑海。
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一种本能,季寻墨体内那股与∞-2碎片隐隐共鸣的力量被瞬间催发到极致。
“江烧肉焖蛋”发出前所未有的嗡鸣,带着他全部的精神、意志和力量,化作一道撕裂昏暗的流光,向着楚珩之指定的方位,悍然斩落!
江墨白在楚珩之出声的瞬间已然警觉,身形疾退。但那一丝微小的滞涩和楚珩之精准到可怕的预判,让他的规避慢了百分之一秒。
“嗤——”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废墟回声吞没的细响。
刀光敛去。
季寻墨单膝跪地,用刀支撑着身体,大口喘息,汗水顺着下颌滴落。
江墨白站在几步之外,依旧挺拔。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低头看去。
在他左手食指的指关节外侧,一道细细的、几乎看不见的血线,正缓缓渗出一颗殷红的血珠。
几乎就在这颗血珠渗出的同时,地下废墟内,象征考核结束的尖锐鸣音响彻全场。
监控室的时间定格在二十九分五十九秒。
废墟之中,一片死寂。
唯有少年粗重的喘息声,和那滴缓缓滑落的血珠,昭示着这场近乎不可能的胜利,在最后一秒,以一种近乎奇迹的方式,被牢牢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