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回荡着季寻墨凄惨的哀嚎,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他抱着断成两截的“不夜侯”,在床上滚来滚去,刀鞘上的凤佩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
“我的↘刀→啊↗啊→啊↘——江执判会把我剁成肉馅的!”
于小伍坐在床边,机械地拍着他的背,表情麻木得像在给一条濒死的鱼做心肺复苏:“行了行了,你再嚎下去,隔壁宿教官都要过来揍你了。”
秦茵靠在窗边,右耳贴着特制助听器,凉凉地补刀:“江执判刚才没把你当场剁了,说明他真的很宠你。”
楚珩之坐在床边,看着于小伍机械地拍着他的后背,忍不住再捅他一刀:“江执判不是给你留了把备用刀?”
“那能一样吗!”季寻墨猛地坐起来,眼睛红得像兔子,“那可是江执判亲手做的!刀柄上还刻着...”他突然噤声,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楚珩之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刻着什么?”
“关你屁事...”
声音明显小了。
正当病房里鸡飞狗跳时,门被轻轻推开。李安带着两名研究员走了进来,白大褂下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
“检查时间。”她扫了眼瘫在张床上的七个人,见怪不怪地拿出检测仪。
于小伍伸长脖子往她身后张望:“李部长,我姐呢?”
往常这种检查,于小朵总会跟在李安身后,抱着记录板冲弟弟挤眉弄眼。但今天只有陌生的研究员。
“于研究员研究出「磁膊胺」后高兴得上蹿下跳,”其中一位研究员温声解释,“不小心扭到脚了,不方便来。”
病房里瞬间安静如鸡。
七名学员面面相觑。楚珩之的镜片闪过一道诡异的光;闻人镜擦拭飞刃的动作顿在半空;连一向面瘫的卓曜都抽了抽嘴角。
于小伍:“......”
他姐,那个基因部多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能在解剖“异变者”时面不改色啃三明治的于小朵,因为研究成功太兴奋而...扭到脚?
“噗。”季寻墨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第一个没忍住,把脸埋进枕头里闷笑。
紧接着整个病房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连研究员都推了推眼镜,嘴角微微上扬,只有李安拉着脸,像是感觉到了丢人。
笑了一阵,季寻墨抓住了重点:“‘磁膊胺’是什么?”
李安将检测仪贴在季寻墨额头上,随口道:“价值相当于一次免死金牌。能延长异变时间窗口期,给抢救留余地。”
季寻墨眼睛一亮:“那岂不是...”
“别想。”李安答非所问,“每人限量供应,优先配给执行高危任务的‘异能人’。”
检查过程很顺利——除了季寻墨。
少年温热的脉搏在她指尖跳动,平稳有力,完全看不出半小时前刚经历过一场异能量暴走。
“深呼吸。”她轻声说,目光却落在监测屏上剧烈跳动的数据线上
就在这一瞬间,某个尘封已久的记忆突然闯入脑海——那个会叫她“小李同志”的人,在房间内温和的暖光下显得格外严肃。
「我们不妨大胆点,倘若∞-2在小季那里,墨白在执行命令的时候感受到了碎片在体内的互相吸引,会不会就放弃击杀了呢?」
李安感受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
当检测仪扫过季寻墨胸口时,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李安的眼神瞬间变了,她迅速调整参数,又扫了一遍。
“其他人先出去。”她头也不抬地说。
等病房里只剩季寻墨和李安时,少年不安地攥紧了床单:“李部长,我...怎么了?”
李安没有立即回答。她按了按太阳穴,这个动作让季寻墨更加紧张——他记得江教授生前思考难题时也总这样。
“季寻墨。”李安重新抬头直视他,“你知道江教授生前最后一个假设是什么吗?”
少年茫然地摇头。
“他说,如果∞-2碎片没有失踪...”李安的声音很轻,让季寻墨听得格外认真,“很可能就在你体内。”
当李安走出病房时,发现江墨白不知何时已站在走廊上,正望着窗外出神。执判官的侧脸在阳光下映出斑斓的光影,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聊聊?”李安走过去,顺手带上门。
两人走到走廊尽头的休息区。李安从白大褂口袋掏出数据板,调出一组数据波动图:“看这个。”
江墨白的目光落在屏幕上。那是一条剧烈起伏的曲线,峰值处几乎冲破坐标轴。
“季寻墨这次爆发的能量图谱。”李安压低声音,“和∞-1的波动相似度87%。”
江墨白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李安收起数据板,“∞-1在你体内,那么他体内只可能是...”
“∞-2。”江墨白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般炸响在走廊里。
李安点头,江教授当年的假设...可能成真了。
江墨白转头看她。
李安举起双手,眼底有人造人看不懂的情绪。
“我没告诉他。”
“但纸包不住火,这次爆发后,高层迟早会注意到。”李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你怎么看?”
江墨白神色如常:“先瞒着高层。”
“包括陆絷?”
“尤其是陆絷。”
李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变了。”以前的江墨白绝不会隐瞒任何可能威胁基地安全的事。
他确实变了。
从江教授死亡的那一刻开始。
猫抓老鼠的游戏不会停止,他在明处被窥探,旧日的“奉献”早已不适用于如今的政治局面。
人类在变化,人类文明也在变化,执判官也应跟随当前的局面来改变一举一动,这便是执判官创造以来最牢固的枷锁,也是最精细的设计——「制约」。
窗外,一只监控乌鸦掠过天空,投下转瞬即逝的阴影。江墨白沉默了很久,久到李安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突然开口:
“∞-2在运输途中失踪了。”
“官方记录是这样。”李安意有所指,“但你知道基地的‘官方记录’有多少水分。”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当年“千人实验”的黑暗,他们比谁都清楚。
一个是被迫的实施者,一个是“甘心”的被害人。
“孩子怎么办?”李安问。
江墨白望向病房方向,透过玻璃,能看到季寻墨正手舞足蹈地跟于小伍比划着什么,完全看不出半小时前还奄奄一息的样子。
“先瞒着。”江墨白最终说,“至少...等他再长大些。”
李安叹了口气:“你确定这是为他好?”
江墨白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少年脖颈处——那里有一道若隐若现的淡绿色纹路,正随着季寻墨激动的说话声微微发亮。
李安:“我真是有病,问人造人这种问题。”
病房里,季寻墨突然打了个喷嚏。
“谁骂我?”他揉揉鼻子,对于小伍心痛道,“等我能下床了,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卓教授修刀!”
于小伍翻了个白眼:“你确定不是先哄江执判?”
季寻墨顿时蔫了:“...那修刀可以缓两天。”
闻人镜突然插话:“你们有没有觉得...李部长和江执判刚才看我们的眼神怪怪的?”
六人齐刷刷看向门口,那里早已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