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寻墨蹲在摊位前,手指灵活地将几把改装过的电磁匕首码放整齐。东街的晨雾里飘着机油和劣质合成咖啡的味道,隔壁两个摊主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动作快点,”一个满脸油光的男人压低声音,“明天那几个婊子就出来巡查了。”
季寻墨的手指顿了一下。
这个词像一根生锈的钉子,突然扎进他的记忆里。十二岁之前,他在周边地区摸爬滚打时,偶尔会听见有人用这个词指代某些人。
在周边地区的阴暗角落,在那些摊主们交头接耳时。当时他太小,不明白这个词具体指谁,只知道是某种需要避开的“大人物”。
他也没在意,毕竟周边地区的脏话花样百出,比这难听的多了去了。
可现在,这个词突然和某些画面重叠——执判官站在围墙上为了保护人类战斗。
他突然想起自己在书墙上看到了一本书,叫《执判官法则》。
出于好奇,他打开书,看到了扉页上的一段文字。
「执判官为守护人类文明而存在。
我们的生命属于使命,但使命从不轻言牺牲;
我们的力量用于保护,但保护绝不等于盲从;
若有一日必须赴死,那将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而非法则的要求。」
现在这条断了的线突然接上了。季寻墨感觉一股热气从脚底直冲脑门,指尖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但他强迫自己继续摆弄零件,装作漫不经心地搭话:“我怕被他们听见...”
那几个摊主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们听不懂啊!”油脸男人拍着大腿,“再说他们又不在这。”
季寻墨垂下眼,继续摆弄匕首,指节却绷得发白。
卖防毒面罩的老头叼着劣质烟卷补充:“那群人造玩意儿,连‘婊子’是什么意思都搞不明白,基地法律不是写着嘛——”他故意捏着嗓子学官腔,“‘禁止刻意引导或教导学习执判官粗语’!”
季寻墨的指甲已经陷进了掌心的肉里。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发红的眼角。摊主们的笑声像钝刀一样割着他的耳膜。
这条规矩是江教授定的。
而现在,这群人完全曲解了江教授的本意。
他知道将来很多人会对自己的孩子恶语相向,只能物理上的让他们不去承担这些压力。
可现在这些人利用着这个漏洞开始变得无法无天。
“要我说,就该给那群假人一点教训。”武器摊主凑近同伴,“听说死水沟有人往他们巡逻路线上撒了磁力干扰粉...”
季寻墨的太阳穴猛然一跳。
另一个摊主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听说旧实验室遗址那边最近又有人进去了,好像在研究什么新玩意儿......”
季寻墨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磁力干扰粉?旧实验室遗址?
他不动声色地听完,把最后一把匕首放好,然后慢悠悠地收拾摊位。
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他得给他的监护人找点儿活干了。
...
训练部·修好的武器工坊。
于小伍和秦茵蹲在工坊角落,正在研究一块从报废机甲上拆下来的磁力核心。季寻墨推门进来,将把Id卡递给他们。
“平分。”他简短地说。
于小伍刷了一下卡,眼睛瞬间瞪大:“卧槽!你抢劫了?”
“摆摊挣的。”季寻墨轻描淡写,“顺便打听了点消息。”
秦茵敏锐地眯起眼:“摆摊摆了990贡献点?你这数挺整啊。”
季寻墨有些懊悔的咂了下嘴:“除了能量核心,剩下的被人洗劫一空了。”
于小伍眨巴眨巴眼睛:“老季,你...你意犹未尽啊。”
季寻墨没回答,只是拍了拍于小伍的肩:“明天执判官巡查周边地区,你们俩别凑热闹。”
于小伍和秦茵对视一眼,默契地点头。他们太了解季寻墨了——这家伙一旦用这种语气说话,准没好事。
最终,专业团队每个人分到了330贡献点,获得了他们的第1桶金。
...
回程的路上,季寻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过无数种报复的方式——匿名举报、故意引“异变者”到那些摊位、甚至直接动手。但每一个念头都被他压了下去。他不能给执判官们惹麻烦,尤其是现在他们还在休整期。
以及他来周边地区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江墨白。
如果他跟江墨白说有人骂你们,那他肯定不以为意,说骂我们的人多了去了,然后事情不了了之。
如果他跟江墨白说周边地区的人骂你们,那他肯定是得先问自己怎么知道的。
这时有两个选项:
1.说实话。
结果就是江墨白肯定会生气,然后一脚把他踹飞8米远,接着对脏话不以为意,最后事情不了了之。
2.撒谎。
结果就是江墨白会怀疑,先去查监控和去周边地区问,知道真相后会生气,然后一脚把他踹飞16米远,接着对脏话不以为意,最后事情不了了之。
...
靠。
怎么全是不了了之。
基地的围墙在晨光中泛着冷灰色,他脚步不停地往执判官宿舍走去。
季寻墨轻手轻脚地推开家门,屋内一片昏暗。江墨白的床铺上鼓起一团,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撮翘起来的黑发。
——睡成了一坨圆饼。 像个巨大的糯米糍。季寻墨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蹲在床边。江墨白的睡颜毫无防备,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那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执判官,倒像个普通的、贪睡的年轻人。
季寻墨站在床边看了半天,突然伸手戳了戳那团被子。
“......唔。”
被子蠕动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反应。
季寻墨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江墨白的脸颊。
触感温热柔软,和他想象中一样。
江墨白在睡梦中皱了皱眉,无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这下更像一团圆滚滚的饼了。
“他们怎么敢...”季寻墨用气音呢喃,指尖悬在江墨白脸侧,终究没舍得再戳下去。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江墨白的鼻梁上投下一道金线。季寻墨想起那个摊主说的话——“他们听不懂”。
一股酸涩的情绪涌上喉咙。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挑起江墨白的一缕头发,轻轻绕在手指上。发丝比想象中柔软,带着淡淡的洗发水味道。
季寻墨突然意识到,江墨白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有人在背后这样侮辱他们——不是作为强大的执判官,而是作为“人造武器”。
“我才不会告诉你们...”季寻墨对着熟睡的江墨白小声说,“你们比那些烂人好一千倍。”
糯米团动了一下,随后伸出一只修长的手,精准地扣住季寻墨的手腕,猛地一拽——
季寻墨猝不及防,整个人栽进被窝里,脸直接埋进江墨白的胸口。
“......江执判?”他闷闷地喊。
江墨白眼睛都没睁,手臂一收,直接把季寻墨圈进怀里,下巴抵在他发顶蹭了蹭,含糊地“嗯”了一声,呼吸又逐渐平稳。
季寻墨僵着身子不敢动。江墨白的体温透过单薄的睡衣传过来,心跳声近在耳边,平稳而有力。他闻到了熟悉的洋甘菊清香,混着一点浴室里的沐浴露的味道。
——监护人睡迷糊了,把他当抱枕了。
季寻墨的耳尖慢慢红了。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见江墨白的睫毛在昏暗的光线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嘴角微微放松,难得显出一丝稚气。
......还挺可爱。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没舍得吵醒江墨白,只是轻轻往对方怀里靠了靠,闭上眼睛。
——之后再告诉他旧实验室的事吧。
反正那几个摊主的言论,迟早会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