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
七皇子李琰的王帐之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他将那份写着“林黛玉病逝”的密报,翻来覆去看了不下十遍,每一个字都仔仔细细地拆解、揣摩。
“死了?”
“就这么死了?”
他英挺的眉峰拧成一个疙瘩,脸上写满了三个大字:我不信!
心腹将领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唾沫横飞地劝谏。
“殿下!千真万确啊!我们的人亲眼所见,那林黛玉断了气,身子都僵了!”
“他还带回了王妃咳血的帕子,人证物证俱在,还能有假?”
“殿下,这可是天赐良机!林黛玉一死,水溶那废物也跑了,朔州现在就是一座空城!我们趁势南下,京城唾手可得!”
“啪!”
李琰猛地将密报拍在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你懂个屁!”
他眼神锐利,死死盯着那个将领,看得对方心里直发毛。
“打仗,你或许在行。但玩心眼,你连林黛玉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李琰站起身,在帐内来回踱步,脑子飞速运转。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一切都太顺利,顺利得像一个精心布置好的陷阱!
那个女人,会这么脆弱?会被一个太监活活气死?
这简直是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
“殿下,那我们……”
“等。”
李琰只吐出一个字,眼神却变得愈发幽深。
“她不是死了吗?那本王就等着看,她的葬礼怎么办,水溶什么时候回来发丧!”
“她要是真死了,这北境的天,早晚是我们的。”
“可她要是没死……”
李琰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
“那本王,就陪她好好玩玩!”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背后,一定藏着更大的阴谋。
这个女人,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出局!
他决定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等着那个女人自己露出马脚!
然而,李琰和京城的皇帝都没想到,最先炸开的,不是朔州,而是他们的后院——广袤无垠的草原!
当林黛玉“病逝”的消息,随着往来的商队,传到草原深处的各个部落时,起初,并没有人相信。
“假的吧?女神怎么会死?”
“就是,前阵子还听说女神在朔州施粥,救了好多人呢!”
在这些饱受战乱与饥荒之苦的部落牧民心中,那个给他们送来粮食、盐巴、药材,教他们种植新作物,让他们能用牛羊换取过冬衣物的镇北王妃,早已不是一个凡人。
她是长生天派来的使者。
是草原的明月,是带来温暖与食物的女神。
女神,是不会死的。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疯狂滋生。
那些曾经受过黛玉大恩的部落首领,再也坐不住了。他们纷纷派出自己最信得过的族人,伪装成皮货商人,前往朔州,一定要亲眼求证消息的真伪。
几天后,派出去的人,陆续回来了。
他们带回来的,是一个让整个草原都为之震动的噩耗。
消息是真的!
朔州城内,人人缟素,家家户户都在为他们爱戴的王妃祈福。
镇北王府大门紧闭,愁云惨淡。
而最关键的信息是——王妃,是被京城派来的监军,那个姓王的太监,活活逼死的!
这个消息,如同一瓢滚油,瞬间泼进了本就暗流汹涌的草原部落之中!
怒火!
无尽的怒火,从每一个牧民的心中燃起!
在一个名为“黑狼”的部落里。
首领巴图,一个壮硕如铁塔的汉子,正静静地听着族人从朔州带回来的回报。
巴图曾经是奴隶。
在一次战败后,他和他的族人被当作战利品,像牲口一样被贩卖。是林黛玉,将他从奴隶市场买下,给了他自由,给了他武器和粮食,让他能重整旗鼓,夺回自己的草场。
这份恩情,比山高,比海深!
听完族人的回报,巴图沉默了许久。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地走到营帐外,拿起挂在帐门口的弯刀。
“呛啷——”
雪亮的刀光一闪!
巴图看也不看,一刀划破自己的手臂!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臂膀。
他高高举起流血的手臂,面向所有聚集过来的族人,声音如同草原上滚过的闷雷。
“长生天在上!”
“是南朝的皇帝,是那个七殿下,逼死了我们的恩人!逼死了草原的明月!”
他的双眼赤红,充满了血丝,那里面燃烧着复仇的烈焰!
“从今天起,我巴图,我黑狼部落,与他们不共戴天!”
“此仇不报,天理不容!”
他那发自肺腑的怒吼,响彻云霄!
“不共戴天!”
“为女神复仇!”
“杀了李琰!杀了南朝皇帝!”
他的誓言,得到了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无数的部落战士拔出弯刀,学着他的样子,割破手臂,对天起誓!
这些部落,原本就对李琰的高压统治和无休止的征兵感到不满。
他们只是缺少一个反抗的理由,一根点燃炸药桶的导火索。
现在,林黛玉的“死”,就是这根导火索!
他们公然打出了“为草原明月复仇”的旗号,开始集结队伍,拒绝听从七皇子李琰的任何命令!
消息传到李琰的王帐。
他听着探子的回报,整个人都懵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对南朝动手,自己的后院,就先起了一场燎原大火!
而点燃这场大火的,竟然是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
“反了!他们都反了!”
李琰气得浑身发抖,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案。
“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
他震怒之下,立刻派出了自己最精锐的部队,前去镇压那些“叛乱”的部落。
他以为,凭着自己强大的武力,足以将这些乌合之众碾成齑粉。
但他错了。
他派出去的部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抵抗!
那些部落战士,作战悍不畏死,他们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疯狂的仇恨!
他们不是在打仗,他们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复仇!
李琰派出的军队,节节败退,死伤惨重!
他试图派人去向各部落解释,说林黛玉的死与他无关。
但,没有人信!
在那些牧民心中,他和南朝皇帝,就是逼死女神的元凶!
直到此刻,李琰才惊恐地发现。
林黛玉,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用那些他看不上眼的“恩惠”,在他背后,建立起了一种比他用“武力”建立的统治,更为可怕,也更为牢固的东西。
那是信仰。
李琰站在地图前,看着那些代表着“叛乱”的红色标记,遍布整个草原,第一次感觉到了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猛然抬头,望向南方的天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林黛玉……”
“好!你够狠!”
“本王,终究还是小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