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日的清晨,极北冰原的海岸线被一层淡金色的晨光笼罩。
海风卷着碎冰碴子,狠狠拍在岸边的船队上,发出“哗啦”的声响。这是宁承焕提前联系的东海龙族商船,船身覆着抗寒的龙鳞木,在冰海里稳如磐石。此刻,船员们正忙着将最后一批补给搬上船——那是真周显从雪村废墟里找到的守镜人典籍,还有萧承宇小心收好的逆鳞与圣女玉佩。
萧承宇站在船头,怀里的三域镜散发着温润的银光,将迎面而来的寒气挡在三尺之外。他望着远处白茫茫的冰原,眉头微蹙——自雪村出发后,极北的天空就一直阴着,直到今早才放晴,但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邪气,却始终没散。
“在想皇城的事?”苏清禾走到他身边,手腕上的布条已经换了新的,圣女玉佩在她掌心泛着暖光,“娘说……皇城的影痕,和极北的不是一路。”
萧承宇点头:“老守镜人临终前说‘影痕在皇城’,青铜镜里映出的宫墙黑影,绝不是偶然。周隐在极北闹这么大动静,说不定就是为了把我们的注意力从皇城引开。”
“管他什么目的,敢动皇城,老子一箭射穿他的脑袋!”萧承漠扛着银弓从船舱里出来,箭囊里已经装满了新削的银箭——这是船员们用船上的精铁帮他赶制的,“船快开了,宁叔在催了。”
几人转身走向船舱,刚踏上跳板,就听到冰原深处传来一阵悠长的龙吟。
“昂——!”
龙吟声穿透海风,带着冰龙特有的清越,却又夹杂着一丝虚弱。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远处的冰原天际线上,一道银色的身影正快速飞来——那是一只年轻的冰龙,鳞甲像融化的月光般泛着银白,只是左翼的鳞片有好几块脱落了,露出下面渗着血的皮肉,显然受了伤。
冰龙的速度极快,转瞬就到了船队上空。它盘旋一周,银鳞在晨光中闪烁,随后猛地收拢翅膀,像一片羽毛般轻盈落地,激起漫天雪沫。
落地的瞬间,银白的鳞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淡化,银光闪烁间,竟化作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穿着一身银灰色的短打,头发是雪一样的白色,额间还留着一小块淡银色的鳞痕,左胳膊上缠着带血的布条,正是冰龙左翼的伤口。
少年站稳后,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宁承焕身上,恭敬地躬身行礼:“东海龙族的宁长老?晚辈是极北冰龙窟的使者,奉长老之命,特来向诸位道谢。”
宁承焕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冰龙窟的使者?你们长老……知道冰龙窟的事了?”
“是。”少年直起身,声音清越如冰泉,“昨日冰龙窟崩塌时,窟底的古老封印因三域镜的力量产生了共鸣,原本松动的封印竟重新稳固了。长老感应到封印的变化,让晚辈循着三域镜的气息找来——多谢诸位守住了三域镜,否则极北的封印一旦破裂,后果不堪设想。”
他说着,又看向萧承宇怀里的三域镜,目光里带着敬畏:“这面镜子,果然和古籍里记载的一样,是能定三域的至宝。”
萧承宇抱着镜子的手紧了紧:“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倒是你,伤得不轻,是遇到浊灵了?”
少年摸了摸左胳膊的伤口,苦笑一声:“是周隐逃的时候伤的。他从冰龙窟破口跃出后,正好撞上我们巡逻的冰龙,晚辈追了他三里地,被他用残余的影核力量伤了翅膀。”
“周隐往哪逃了?”萧承漠立刻追问,银弓下意识地握紧。
少年的脸色沉了沉:“他逃向了黑冰海。那是极北更深处的海域,常年被黑雾笼罩,冰下全是千年不化的黑冰,据说里面藏着‘浊灵王’——就是域外浊气凝聚出的高阶浊灵,比普通浊灵强十倍不止。周隐逃去那里,恐怕是想借助浊灵王的力量恢复伤势。”
“黑冰海……浊灵王……”宁承焕低声重复,眉头皱起,“那地方在龙族的禁忌海域里,据说进去的生灵从来没有出来过。周隐敢去,要么是疯了,要么是有恃无恐。”
少年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令牌,令牌通体由冰龙鳞打磨而成,正面刻着一只展翅的冰龙,背面是龙族的古老符文。他双手将令牌递给宁承焕:“长老说,诸位是极北的恩人。这是冰龙令,持此令可调动极北冰龙一族的力量,若日后有需,冰龙族定当相助。”
宁承焕接过冰龙令,令牌入手冰凉,却隐隐有龙力流转。他看向少年,郑重点头:“替我谢过你们长老。龙族同心,极北若再有异动,东海龙族不会坐视不理。”
少年躬身应下,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长老让晚辈提醒诸位——虽然三域镜稳固了封印,但极北地脉下的‘地下裂隙’还在扩大。晚辈追周隐时,看到冰原下的裂隙已经蔓延到黑冰海边缘,里面的影痕比之前更浓了,你们……一定要小心。”
萧承宇心里一紧——地下裂隙扩大,意味着极北的威胁并没有彻底消失,反而在向更深的地方蔓延。而逃进黑冰海的周隐,若是真和浊灵王勾结,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知道了。”萧承宇沉声道,“多谢提醒。”
少年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他走了两步,却又停住,回头看向萧承宇怀里的三域镜,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思考什么。
“怎么了?”苏清禾察觉到他的异样,轻声问道。
少年的目光在镜面上停留了片刻,又扫过萧承宇、苏清禾,最后落在宁承焕身上,欲言又止:“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面镜子……好像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什么?”萧承宇一愣,低头看向镜面。三域镜的银光明亮而稳定,镜身的裂痕早已修复,看不出任何异常,“你指什么?”
少年摇了摇头,额间的鳞痕微微闪烁:“晚辈也说不清楚……就是一种感觉。古籍里说,三域镜完全激活时,镜底会有‘三域影’流转,可这面镜子……镜底好像是空的。或许是晚辈记错了吧。”
他不再多言,对众人抱了抱拳,转身走向冰原。银白的光芒再次从他身上亮起,化作冰龙的形态,左翼虽然还在渗血,但飞行的姿态已经稳了许多。冰龙盘旋一周,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像是在告别,随后振翅飞向冰原深处,很快消失在晨光里。
船队的号角声响起,船员们开始收起跳板。萧承宇站在船头,怀里的三域镜依旧温热,但少年那句“好像少了点什么”,却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他低头看向镜面,用指尖轻轻拂过镜身——镜面上映出他的脸,映出苏清禾担忧的眼神,映出远处茫茫的冰海,却始终没有少年说的“三域影”。
“承宇哥,别想了。”苏清禾握住他的手,圣女玉佩的暖光与镜身的银光交织,“不管镜子少了什么,我们先回皇城。老守镜人说皇城有影痕,那里的事更急。”
萧承宇点头,将镜子抱得更紧。海风卷起他的衣袍,船队缓缓驶离海岸线,向南方的皇城方向驶去。
极北的冰原在身后慢慢缩小,晨光中的海岸线越来越模糊,但萧承宇知道,他们与极北的纠葛还没结束。黑冰海的浊灵王,扩大的地下裂隙,还有冰龙使者口中“少了点什么”的三域镜……这些悬念,像极北的寒冰,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上。
而此刻,在千里之外的黑冰海深处,被黑雾笼罩的黑冰之下,一双猩红的眼睛正透过冰层,死死盯着船队离去的方向。冰层上,周隐的身影蜷缩在一块巨大的黑冰后,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手里紧紧攥着一块泛着黑气的鳞片——那是从冰龙使者翅膀上抓下来的。
“萧承宇……三域镜……”周隐的声音嘶哑而狂热,“等我借到浊灵王的力量,定要让你们……还有整个皇城,都陪葬!”
黑冰海的黑雾越来越浓,将周隐的身影彻底吞没。极北的危机,以另一种方式,悄然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