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的闷雷滚过皇城上空,将行宫安胎房的窗纸震得簌簌作响。
苏清禾蜷缩在铺着鸾纹锦褥的软榻上,指节死死抠着榻沿的雕花——自耶律焕跟着苏烈踏入皇城地界,她腹中的悸动就变成了撕裂般的绞痛,胎儿的龙纹胎记在盲视中忽明忽暗,像团被狂风撕扯的烛火。
“圣女,脉象又乱了!”老太医的山羊胡抖得像风中的蛛网,银针刺破苏清禾的指尖,挤出的血珠竟在瓷碗里凝成两个纠缠的虚影,一个是腹中胎儿的龙纹,一个是带着狼头图腾的少年轮廓,“这是……血脉共鸣到了极致!那西漠龙种离得越近,小殿下的魂息就越弱!”
苏清禾的盲视穿透行宫的宫墙,“看”到耶律焕正站在太和殿的丹陛下,与明煜遥遥相对。少年额间的龙纹胎记与她腹中的印记产生诡异的共振,每一次共振,她小腹的绞痛就加剧一分,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正试图将胎儿的魂息从她身体里拽出去。
“夺舍……”她的声音碎在齿间,镜碴从枕边滚落到地,青光骤然暴涨,在地面映出婴儿虚影的脸——小家伙比往日凝实了数倍,眉眼间已能看出明煜的轮廓,正对着她焦急地摆手,小拳头捶打着地面,像是在警告什么。
“他在说什么?”守在一旁的周显捡起镜碴,镜片的青光突然射向墙壁,在雪白的宫墙上投射出段模糊的画面:沈氏的虚影在虚无界的裂缝中冷笑,指尖捏着缕与耶律焕同源的黑气,正顺着两界之间的缝隙往皇城方向牵引。
“沈氏的后手……”苏清禾的心脏骤然缩紧。婴儿虚影突然扑向镜碴,小小的手掌按在青光上,一段断续的意识传入她脑海:“外祖母……借龙种……抢身体……”
老太医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银针“当啷”落地:“是了!古籍记载,若两人体内有同源胎记,且一方魂息较弱,强者便能借血脉共鸣夺舍!沈氏在虚无界操控那西漠少年,就是想让他吞了小殿下的魂息,借胎还魂!”
宫墙上的画面突然变换,镜碴的青光勾勒出血莲池的轮廓——池底的淤泥里,一朵血色莲花正在缓缓绽放,花瓣上缠着缕极淡的黑气,与沈氏虚影的气息完全相同。画面角落,一行小字在青光中闪烁:“以此池水煎药,可固胎魂。”
“血莲池……”苏清禾的盲视瞬间“撞”到池底的景象,那里除了沈氏的残魂,还有团被血莲蛊包裹的金光,形状与宁承焕真身的心脏一模一样,“她把宁将军的心脏残片也藏在那儿了!”
周显突然想起第64章宁承焕在太庙发现的血书,脸色煞白:“先帝血书说‘胎发可破劫’,是不是可以用明煜陛下和宁将军的胎发,掺进血莲池的药里?”
婴儿虚影突然对着周显点头,小手在空中比划着“二”的手势,又指向苏清禾的小腹,最后重重拍了拍镜碴里的血莲池。苏清禾瞬间明白:不仅需要胎发,还需要她的圣女血,三者融合,才能在血莲池水煎药中形成制衡。
“备车!去黑风寨血莲池!”苏清禾挣扎着要起身,小腹却传来更剧烈的绞痛,胎儿的龙纹胎记在盲视中几乎熄灭,“再晚……就来不及了……”
老太医急忙按住她:“圣女万万不可!您现在动一下都可能动了胎气!不如让周大人带着胎发去取池水,老奴在行宫守着您!”
话音未落,镜碴的青光突然炸开,宫墙上的血莲池画面旁,凭空多出一行猩红的字:沈氏一缕残魂藏于池底。
苏清禾的呼吸骤然停滞。盲视中,那缕残魂正对着她冷笑,手里把玩着半块与耶律焕同款的龙纹玉佩,玉佩的裂缝里渗出的黑气,正顺着画面爬向她的小腹——沈氏根本没打算让耶律焕直接夺舍,她要先用残魂污染血莲池水,等药熬好,再借药效将自己的魂息注入胎儿体内!
“不能让周显去。”苏清禾的声音带着惊悸,抓住镜碴的手指泛白,“她要的是……一石二鸟。既夺舍我的孩子,又除掉知道真相的周显。”
婴儿虚影突然钻进镜碴,镜片射出道细光,落在苏清禾的眉心。她的脑海里瞬间涌入段画面:处暑的血莲池边,明煜的龙涎香与宁承焕的金光交织成护罩,她的圣女血滴入池水,与两束胎发融合,熬出的药汁泛着七彩霞光,胎儿的龙纹胎记在霞光中变得璀璨,而耶律焕额间的胎记则黯淡下去。
“需要我们三个一起去。”苏清禾的眼神清明起来,小腹的绞痛似乎也缓解了些,“明煜的龙涎香能压制沈氏残魂,宁将军的金光能护住池水纯净,我的血……是最后的药引。”
周显急得直跺脚:“可您的身子……”
“我的孩子,我护得住。”苏清禾抚上小腹,那里的悸动虽然微弱,却带着股顽强的韧性,“去告诉明煜和宁将军,让他们带着先帝留下的那两顶婴儿帽,在血莲池等我。”
镜碴的青光渐渐柔和,映出苏清禾苍白却坚定的脸。她知道沈氏的算计有多狠毒,不仅要用龙种夺舍,还要借她的手污染胎儿,让这个既是破劫关键、又是沈氏亲外孙的孩子,最终变成她的傀儡。
行宫的门被推开时,处暑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苏清禾被侍女扶上软轿,轿帘掀起的瞬间,她看到耶律焕站在宫道的尽头,额间的龙纹胎记在雨幕中闪烁,眼神里既有迷茫,又有被沈氏残魂操控的狠戾。
“他也身不由己。”苏清禾轻声说,镜碴的青光在轿外凝成护罩,“他和我的孩子一样,都是沈氏的棋子。”
软轿抬出皇城时,苏清禾的意识渐渐模糊。疲惫中,她坠入个光怪陆离的梦境——血莲池边,她诞下两个男婴,一个额间是纯金龙纹,像极了明煜;另一个额间是龙纹缠蛇形,眉眼间有沈氏的影子。两个婴儿抓着彼此的小手笑,笑声里却带着宿命的寒意。
“这是……什么意思?”苏清禾在梦中喃喃自语。
婴儿虚影突然出现在梦里,指着两个婴儿,又指了指天空的双星,最后化作道青光,钻进那个龙纹缠蛇形的婴儿体内。苏清禾猛地惊醒,发现软轿已行至黑风寨地界,血莲池的腥甜气息顺着轿帘缝隙钻进来,与她腹中的悸动产生奇妙的共鸣。
“快到了。”苏清禾抚上小腹,那里的胎儿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轻轻踢了踢她的掌心,像是在说“别怕”。她知道,这场关于夺舍与守护的较量,即将在血莲池边迎来最凶险的时刻——沈氏的残魂,耶律焕的龙种,腹中胎儿的命运,还有那个双胎梦境的预示,都将在处暑的暴雨里,揭晓答案。
而轿外的雨幕中,明煜与宁承焕的身影正踏着水洼赶来,两人手中的婴儿帽在雨中泛着微光,帽檐的胎发与苏清禾腹中胎儿的气息,在雷声中渐渐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