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帝炎宫深处的暖阁内,檀香袅袅。
陈三炮盘膝坐在玉榻上,身前悬浮着龙象碑与帝炎碑,两道石碑缓缓旋转,灰金色的流光在碑身纹路间游走。他正凝神参悟其中奥秘,忽然肩头传来一阵刺痛,打断了识海中的感悟。
“嗯?”陈三炮皱眉睁眼,只见焱妃正垂着手站在榻边,脸上带着一丝慌乱。她方才为他揉肩时,指尖不慎划破了他颈侧的皮肤,血珠正顺着肌理缓缓渗出。
“连伺候人都不会了?”陈三炮的声音冷了几分,目光扫过她发颤的指尖。
焱妃心头一紧,慌忙屈膝跪地,锦缎裙摆铺在地面,褶皱间还沾着未拂去的尘埃:“少主恕罪,奴婢方才走神了。”
一旁侍立的血慕婉忽然轻笑出声,银铃般的笑声在暖阁中回荡:“看来昔日高高在上的焱妃娘娘,如今连做个婢女都不称职呢。想当初在血家,便是最低等的丫鬟,也不会笨手笨脚划伤主子。”
焱妃美目瞬间染上怒意,放在膝头的手悄然攥紧。她何尝听不出这话中的嘲讽,只是碍于奴印束缚,终究不敢发作,只能咬着唇将怒火压下。
陈三炮淡淡瞥了血慕婉一眼,并未接话,转而对焱妃道:“既然手法生疏,就去殿外青石板上跪着反省。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起身。”
“是。”焱妃低眉顺目地应下,起身时玄色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微尘。她挺直脊背走出暖阁,没有回头——哪怕此刻屈辱已在心头翻涌成浪。
血慕婉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这些日子,焱妃凭借昔日的威望,隐隐有在帝炎宫旧部中站稳脚跟的趋势,若不及时打压,日后恐成心腹大患。
待焱妃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血慕婉轻步上前,褪去了方才的锋芒,声音柔得像春水:“少主,让奴婢来伺候您吧。”
她的手法确实娴熟老道,指尖流转着恰到好处的力道,时而轻揉,时而按压,总能精准找到紧绷的穴位。陈三炮舒适地闭上双眼,重新将心神沉入石碑的参悟中,暖阁内一时只剩下玉石碰撞的轻响。
殿外,焱妃跪在冰凉的青石板上,深秋的风卷着落叶掠过她的裙角。她望着紧闭的阁门,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忽然,眼角余光瞥见门缝后闪过一抹红影——是血慕婉正透过缝隙看她,眼神里的挑衅毫不掩饰。
焱妃深吸一口气,将涌到喉头的腥甜咽下去。她知道,此刻任何冲动都是徒劳,唯有隐忍才能寻得转机。
傍晚时分,陈三炮终于从参悟中醒来,周身萦绕的灰雾缓缓收敛。他看了眼殿外仍跪着的焱妃,她的发丝已被风吹乱,脸色泛白,却依旧挺直着脊背。
“明日我要带焱妃去找千面梦魇,你留守帝炎宫。”陈三炮对侍立一旁的血慕婉道。
血慕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强笑道:“少主为何不带奴婢同去?奴婢曾与那诡异巨兽交过手,对它的习性也有些了解,定能为少主分忧......”
“你另有要务。”陈三炮打断她,语气不容置喙,“帝炎宫刚经历动荡,需要有人坐镇稳定人心,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就在这时,焱妃已换了一身素净的月白衣裙走进来,裙摆上还沾着草屑。她对着血慕婉浅浅一笑,笑容温婉却带着锋芒:“妹妹放心,我定会寸步不离护着少主,绝不让他有半分闪失。”
血慕婉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勉强维持着笑容:“那就有劳姐姐了。”只是那声“姐姐”,咬得格外重。
待陈三炮转身去查看石碑,血慕婉与焱妃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个冰冷如霜,一个淬着火焰,最终又各自别开。
是夜,血慕婉提着一盏琉璃灯,再次求见陈三炮。
“少主,”她跪伏在地,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奴婢方才路过焱妃的偏院,看见她在收拾行装时,偷偷藏起了一枚赤色玉佩。那玉佩色泽温润,隐隐有灵光流转,似乎是帝炎宫的秘宝。奴婢担心......她心怀不轨。”
陈三炮正在擦拭山河重剑的手微微一顿,目光一凝:“你可看清了?”
“千真万确。”血慕婉抬头,眼中满是真诚,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奴婢不敢欺瞒少主,只是实在担心少主的安危......”
陈三炮沉默片刻,剑身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他忽然扬声唤道:“来人,请焱妃过来。”
不多时,焱妃便匆匆赶来,发髻有些散乱,显然是被从睡梦中叫醒。见到跪在地上的血慕婉,她心中顿时升起不祥的预感,下意识地攥紧了袖口。
“听说你私藏了帝炎宫的秘宝?”陈三炮的语气平淡,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威压。
焱妃脸色一白,急忙跪地:“少主明鉴,奴婢绝不敢私藏任何东西......”
“搜。”陈三炮一挥手,两名侍卫立即上前,动作粗鲁地按住焱妃的手臂。
很快,侍卫从焱妃的衣袖中搜出一枚赤色玉佩。玉佩通体莹润,上面雕刻着繁复的火焰纹路,确实散发着微弱的灵气。
“少主,这是奴婢平日修炼所用的玉佩,并非什么秘宝啊!”焱妃惊慌失措,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一直贴身收藏,绝非有意隐瞒......”
血慕婉在一旁冷笑:“姐姐何必狡辩?这分明是帝炎宫的镇宫之宝‘炎心玉佩’,能够凝聚天地灵气,大幅提升修炼速度。你私藏此物,莫非是想暗中提升实力,伺机挣脱奴印,图谋不轨?”
“你血口喷人!”焱妃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这明明就是普通的暖玉,只是刻了些护身符文,哪里是什么镇宫之宝!”
陈三炮把玩着手中的玉佩,指尖感受着其中流转的温和灵力,忽然笑了:“确实是块好玉,质地温润,倒适合贴身佩戴。”
他抬眼看向跪在地上的二女,眼神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不过,我最讨厌有人在我面前耍心机。”
血慕婉心中一紧,慌忙低下头,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焱妃私藏物品,虽非秘宝,却有隐瞒之嫌,罚禁足三日,抄写奴规百遍。”陈三炮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血慕婉诬告同伴,扰乱人心,同样禁足三日,与焱妃一同抄写奴规。”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们就在同一间偏殿抄写,也好互相‘监督’。”
二女齐齐叩首:“谢少主开恩。”只是那声谢恩里,各自藏着不同的滋味。
待陈三炮转身离去,血慕婉猛地抬起头,正好对上焱妃冰冷的目光。
“妹妹好手段。”焱妃缓缓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语气里淬着冰。
血慕婉也站起身,嫣然一笑,眼底却毫无暖意:“彼此彼此。姐姐还是好好想想,明日该如何向少主解释,为何贴身玉佩会被认成镇宫之宝吧。”
二人相视一眼,各自转身离去,衣袂翻飞间,带起的气流都透着针锋相对的寒意。
暖阁内,只余一盏孤灯摇曳,将陈三炮的身影映在墙壁上,忽明忽暗。他指尖摩挲着那枚赤色玉佩,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这些小伎俩,又怎能瞒得过他的眼睛?只是这场暗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