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淡金色的光线穿透漫天黄沙,给荒北城的黄褐色城墙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卸下门板,小贩们支起摊位,吆喝声此起彼伏——刚鞣好的狼皮!沙漠行军蚁的酸液,专治外伤!佣兵们背着行囊,腰间挎着兵刃,三三两两地聚在城门口,准备出城执行任务,整座城沉浸在一种粗粝而鲜活的繁忙中。
荒隐南带着陈三炮穿过喧嚣的坊市,手指着沿途的建筑介绍:东边那片是武器坊,打出来的兵器能抗住荒兽的利爪;西边的酒肆别看破,藏着用沙漠龙蜥血酿的烈酒,一口能烧穿喉咙...作为佣兵工会会长的儿子,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言谈间透着对这座边陲之城的深厚感情。
走到一条拐入阴影的小巷口,陈三炮突然驻足。这里与主街的热闹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血腥混合的压抑气息。几个黑铁笼子随意摆放在地上,笼中关着各式各样的——断了翅膀的沙隼、浑身是刺的毒仙人掌、还有几株散发着幽光的菌类,而最角落的一个玄铁笼里,竟蜷缩着一名白衣女子。
粗重的锁链缠绕着她纤细的脚踝,链身嵌入皮肉,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她的衣衫早已被撕扯得褴褛不堪,露出的小臂上布满细密的伤痕,唇瓣干裂,渗着血丝,显然受了不少苦。但那双微微上扬的凤眸里,却凝着冰霜般的傲意,睫毛垂下时投下的阴影里,藏着一种被囚禁的不是她、而是整个世界的倔强。即便姿态狼狈,周身却自有一股不容亵渎的清贵气质。
别看啦!摊主是个满脸横肉的光头汉子,见有人驻足,抬脚就往笼子上踹了一脚,发出的闷响,这娘们看着娇,实则是个没修为的废物,买回去当个玩物还行。十个灵石,随便玩!
铁笼剧烈震动,女子的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将膝盖抱得更紧,把脸埋得更低。就在这时,她像是感应到什么,突然抬头,目光如淬火的刀锋般精准地划过陈三炮的脸。那眼神里没有丝毫乞求,只有冰冷的审视,以及一丝转瞬即逝的复杂情绪,像是在辨认,又像是在警惕。
就在这目光交汇的瞬间,陈三炮袖中的轩辕鼎突然莫名震颤起来,鼎身散发出微弱的暖意——这种共鸣,他只在遇见天荒神族时感受过!他心中巨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指尖微微收紧,继续打量着笼中的女子。
一百灵石,我要了。陈三炮从怀中取出钱袋,刚要递出,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倨傲的男声:
本少爷出三百!
一个穿着锦缎长袍的青年摇着折扇走了过来,腰间挂着的羊脂玉牌上,二字在阳光下闪着光,昭示着他的身份。他身后跟着四个膀大腰圆的护卫,个个气息沉凝,显然都是宗武境以上的高手。
青年用扇柄粗鲁地挑起女子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眯着眼打量半晌,咂咂嘴:啧,倒是副好皮囊,就是瘦了点。目光轻佻地在她身上游走,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像是在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玩物。
荒隐南急忙拉住陈三炮的衣袖,压低声音道:这是申屠鹏,城主的小舅子,仗着姐姐得宠在荒北城横行霸道,咱们别跟他硬碰硬...
陈三炮的目光微微变冷,却没有立即发作。他注意到,那女子在被申屠鹏的扇柄触碰到下巴时,眼中闪过一抹极深的厌恶,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但脸上依然保持着诡异的平静,仿佛在等待什么时机,又像是早已麻木。
三百灵石?陈三炮突然笑了笑,将钱袋重新系好,我出五百。
申屠鹏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折扇地一声合在掌心: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跟我抢东西?
买卖不成仁义在,摊主开价,自然是价高者得。陈三炮语气平淡,目光却始终落在笼中女子身上,还是说,申屠少爷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周围看热闹的人渐渐围了过来,对着两人指指点点。申屠鹏脸上有些挂不住,怒极反笑:好!我出八百!他就不信,一个看起来普通的佣兵能拿出比这更多的灵石。
陈三炮没有丝毫犹豫:一千。
这个数字一出口,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一千灵石,足够普通佣兵在荒北城安稳过上半年,居然用来买一个没修为的废物,这简直是疯了。
申屠鹏的随从已经按捺不住,伸手就想去砸开铁笼,却被女子突然的动作打断。她抬起头,目光越过申屠鹏,直直看向陈三炮,指尖在布满尘土的笼底极快地划过,留下一个残缺的神纹——那图案弯弯绕绕,与雀月婵颈后隐藏的朱雀图腾下半部分完全相同!
这个发现让陈三炮心中再起波澜。这女子不仅可能拥有天荒神族的血脉,还与雀月婵有着某种隐秘的联系!
一千灵石。他向前踏了一步,周身的气息陡然变得凌厉起来。九荒弓的煞气不自觉地散发出来,如同无形的锋芒,惊得申屠鹏连退三步,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这小子明明只有王武境五级,怎么会有如此慑人的气势?
这人,我要定了。陈三炮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目光扫过申屠鹏时,带着淡淡的冷意。
坊市的拐角处骤然寂静下来,原本喧闹的人群都屏住了呼吸,连风都像是停了。谁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在荒北城里公然与申屠鹏争抢,而且出价如此之高,态度如此强硬。
远处的阁楼之上,一扇雕花木窗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里面传来茶杯轻叩桌面的声音,节奏缓慢,却透着一股审视的意味。显然,有什么大人物正在关注着这场突如其来的争端。
荒隐南的面色更加凝重,拉着陈三炮的衣袖低声道:叶兄,三思啊!申屠家在荒北城势力滔天,得罪了他,咱们以后寸步难行...
申屠鹏的脸色铁青如铁,折扇被他捏得咯吱作响:好,很好!他死死盯着陈三炮,眼中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本少爷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活着带她离开荒北城!说罢,他冷哼一声,带着随从悻悻离去,脚步重重地踩在地上,像是在发泄怒火。
摊主见状,哪里还敢多言,连忙掏出钥匙打开玄铁笼的锁,接过陈三炮递来的灵石后,抱起剩下的笼子就往巷子深处跑,生怕被这场风波波及。
荒北城的风卷着沙粒吹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躁动。这场看似偶然的争端,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荒北城平静的表象下,激起了层层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