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拜访后,王允之并未急于求成,他的追求如同春雨,润物细无声。
他深知乔山慧性情沉静,不喜浮夸,便投其所好,以文会友。
几日后,他托人送来一本精心挑选的、市面上难寻的前朝画论孤本,附上一封简短的信笺,字迹清隽,言辞恳切:
“乔小姐惠鉴:日前得观《秋菊图》,心折不已。偶得此《林泉画论》,觉其中‘师法自然’之论与小姐画中气韵暗合,不敢专美,特奉上共赏。若蒙不弃,允之幸甚。”
这份礼物送到了乔山慧的心坎上。
她翻阅着那本珍贵的画论,发现书中多处还有王允之细致的批注,见解精辟,与她平日所思常有共鸣。
她沉吟片刻,铺开信纸,研墨回信:
“王公子台鉴:画论已拜读,公子批注令人茅塞顿开,受益匪浅。山慧拙作,蒙公子谬赞,愧不敢当。谨以近日习作《春溪图》一幅奉上,聊表谢意,并请公子指正。”
她挑选了一幅自己较为满意的近期画作,命青黛一同送去。
王允之收到回信和画作,喜出望外。
他仔细观赏《春溪图》,只见溪水潺潺,春意盎然,笔触比之《秋菊图》更显灵动。
他立刻提笔回信,不仅细致点评了画作优点,还委婉地提出了几点可斟酌之处,并附上一小罐难得的青州松烟墨,说是“宝剑赠英雄,好墨配佳人”。
一来二去,两人通过书信和画作交流,竟成了未曾多见面的知音。
山慧发现,王允之不仅在绘画上造诣颇深,于诗词、音律乃至金石鉴赏上都有独到见解,与他通信,总能激发她新的灵感,拓宽她的视野。
她开始期待收到他的来信,也会不自觉地思考他提出的问题,准备下一次的交流。
这日,乔兰菁来看望山慧姐,见她正对着一幅新完成的《墨竹图》出神,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山慧姐,”乔兰菁笑着走近,“这幅墨竹风骨凛然,比之前的画作更添了几分气势呢。”
乔山慧回过神,脸上微热,将画稍稍挪开些许:“四妹妹来了。不过是随意画画。”
乔兰菁眼尖,瞥见书案一角放着王允之最近送来的一本琴谱和信笺,心中了然。
她在山慧身旁坐下,状似无意地问道:“听闻王祭酒家的公子,近来与山慧姐颇为投契?”
乔山慧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神色依旧平静,耳根却悄悄泛红:“王公子学识渊博,于书画一道见解不凡,与他通信,获益良多。”
“仅是获益良多?”乔兰菁挑眉,带着几分打趣,“我瞧着山慧姐近日作画,神采都与往日不同了,笔下更有力量,眉宇间也多了几分鲜活气儿。”
乔山慧被妹妹说得有些羞窘,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休要胡言。我与王公子……只是以文会友。”
“以文会友,亦可渐生情愫嘛。”乔兰菁笑道,“王公子家风清正,人品端方,若是他有意,倒是一桩良缘。山慧姐心中,就真无半点想法?”
乔山慧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窗外摇曳的竹影上,声音轻缓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王公子……确是个君子。与他相处,令人如沐春风。”
她没有直接回答,但这已是她所能表达的最大限度的心动。
乔兰菁看着山慧姐这般情态,心中已明了七八分。她不再追问,转而聊起了番麦在京郊试种的进展。
数日后,王允之再次登门拜访。
这一次,他不再是借着与乔山谦论政的名义,而是直接递了帖子,请求拜会乔山慧小姐。
乔山慧在花厅接待了他。
经过这段时间的书信往来,两人再见时,少了几分初识的客套,多了几分默契。
王允之看着眼前清丽依旧,眼神却比之前更显明亮的女子,心中鼓荡着难以抑制的情愫。
他斟酌着开口:“乔小姐,近日京郊枫叶正红,景致颇佳。不知……不知允之可否有幸,邀小姐同往赏叶?”
这是他第一次提出正式的、私下相处的邀请,带着明显的追求意味。
乔山慧抬眸,对上他紧张而期待的目光,心湖如同被投入一颗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她并未立刻回答,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片刻后,在他几乎要放弃希望时,才轻轻点了点头:
“好。”
一个字,轻如鸿毛,却让王允之瞬间心花怒放,眼中迸发出璀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