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妖山脉最深处,并非寻常意义上的洞穴或宫殿,而是一片被天然空间折叠与强大禁制隐藏起来的远古妖庭碎片。
这里残垣断壁间弥漫着苍茫古老的妖气,星辰似乎都按照妖族的轨迹运转,日月同辉的奇景在此地不过是常态。
此处,便是三位自仙界坠落的妖族谪仙——金鹏仙、彩鳞仙、蛮象仙的潜修与议事之地。
此刻,这片残破却宏伟的妖庭中央,一座由整块“星辰泪金”雕琢而成的巨大圆台之上,气氛凝重得几乎要冻结空间。
圆台上方,悬浮着三尊散发着磅礴仙妖之气的王座。
左侧王座,金光缭绕,锐气逼人。
座上一位青年,金发披肩,面容桀骜冷峻,一双金色的瞳孔锐利如最锋利的神剑,开阖间似有金色闪电划过,目光所及,仿佛连虚空都要被割裂。
他身姿挺拔,虽是人形,却给人一种随时可能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金芒的错觉。
正是金鹏仙,本体乃仙界异种金翅大鹏雕,振翅间扶摇九万里,利爪可碎星辰,乃是速度与极致攻伐的象征。
右侧王座,霞光氤氲,如梦似幻。
一位身着五彩霞衣的女子慵懒斜倚,她容颜之美,足以令百花失色,日月无光。
肌肤胜雪,唇若点绛,眼眸流转间似有万千风情,却又在最深处藏着一抹令人灵魂都要冻结的冰冷与贪婪。
她是彩鳞仙,本体为七彩吞天蟒,天赋魅惑可乱神佛,一身剧毒更是能腐蚀仙基,销魂蚀骨。
中央王座,最为庞大厚重,通体由不知名的洪荒金属铸成,铭刻着山川河流的纹路。
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位如同太古魔神般的巨汉。
他身高近三丈,肌肉虬结如龙,皮肤呈现青黑色,上面布满玄奥而原始的暗金色魔纹,仅仅是坐在那里,就有一股镇压八荒、令大地臣服的厚重气息弥漫开来。
他是蛮象仙,本体为撼山古象,力之法则的宠儿,一足踏下,可令山脉崩毁,江河断流。
他们面前,正悬浮着一面以妖力凝聚的巨大光镜,镜中反复播放着不久前的画面:
林元于坠龙荒原上空,那看似随意却毁天灭地的一拳,如何将绵延千里的妖风岭从地图上彻底抹去。
即便隔着光镜,那拳罡中蕴含的冰封、焚灭、天罚三种极致力量完美融合的毁灭气息,以及那令空间都脆弱如纸的恐怖威能,依旧让三位见多识广的谪仙眉头紧锁。
光镜画面最终定格在那冲天而起的混合能量蘑菇云上,随后缓缓消散。
沉默持续了许久,只有妖庭碎片中亘古吹拂的混沌气流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哼!”
金鹏仙率先打破了沉寂,他金色的瞳孔中战意与屈辱交织,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刺骨的锐利,
“好一个人族林元!好霸道的一拳!
这是在向我妖族立威,是在我万妖山脉门口扇我们的耳光!”
他猛地站起身,周身金光暴涌,隐约有一对遮天蔽日的金色羽翼虚影在身后一闪而逝,恐怖的速度法则引动气流,形成无数细小的空间旋涡。
“我金翅大鹏一族,纵横诸天,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
他林元再强,也不过是下界武者,仗着些机缘与蛮力!
我三人联手,以仙灵本质,配合我极速、彩鳞的剧毒、蛮象的巨力,未必不能将他斩于爪下!
正好,吞了他一身精纯气血与那古怪的轮回本源,或可让我等提前恢复部分仙元,甚至窥得更高境界!”
他的话语充满了侵略性与不甘。
作为天空的王者,速度的化身,他无法忍受有人如此赤裸裸地威慑他的领地。
“联手?斩了他?”
彩鳞仙发出一声轻哼,声音酥媚入骨,却带着冰冷的嘲讽。
她优雅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五彩霞衣流淌着惑人心神的光泽,美眸瞥向金鹏仙,
“金鹏,你的速度是快,但快得过他那道灭杀魂煞的‘寂灭神光’吗?
那可是近乎因果律的攻击,锁定即中。
你忘了魂煞怎么死的?
连反应都没有,神魂俱灭!”
她顿了顿,伸出纤纤玉指,指尖一点七彩斑斓、美丽却致命的光芒闪烁:
“我的万彩融仙瘴或许能腐蚀他的肉身,但你别忘了,他身具三种至阳至刚的霸体,雷霆之力更是万邪克星。
至于蛮象的力量……”
她看向中央的巨汉,
“妖风岭那一拳的威力,你看得比我清楚。
那绝非单纯的蛮力,那是融合了三种圆满法则的肉身神通!
硬碰硬?
蛮象,你有几分把握?”
蛮象仙缓缓抬起头,他声音低沉浑厚,如同大地闷雷:
“那一拳……很强。单纯力量,或可匹敌,但其中蕴含的冰火雷霆法则,已触及本源,对肉身与神魂有多重毁灭效果。
更重要的是……”
他青黑色的脸上,魔纹微微发光,
“你们仔细感受那残留影像中的‘意’。那不只是力量,还有一种……凌驾于我等仙灵本质之上的‘道’的压制。
他的功法,绝非下界所有。
甚至……”
他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忌惮,
“让我想起了仙界某些早已失传,或者只有最顶尖道统才拥有的……混沌气息。”
提到“混沌”,金鹏仙和彩鳞仙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他们来自仙界,更明白“混沌”二字的分量。
“难道就这么算了?”
金鹏仙不甘地低吼,利爪般的五指将王座扶手抓得咯吱作响,
“我们三人,好歹也是仙界真仙,被此界压制也就罢了,如今要对一个人族小子退避三舍?
传出去,我等颜面何存?
当初分食那重伤的凌云仙时,何等快意!
这林元再强,也不过一人!”
“分食凌云?”
彩鳞仙冷笑,眼中却无半分当时的贪婪,只剩下冷静到残酷的分析,
“那是因为凌云先被那林元重伤,仙元溃散,神魂受创,十成实力剩不下一二,且他心胆已丧,只知逃命,我们不过是捡了个便宜!
你真以为,我们三个如今被压制在渡劫中期的状态,能正面轻易拿下一位哪怕受伤的谪仙?”
她坐直身体,霞衣上的光芒变得肃穆:
“金鹏,收起你那无谓的骄傲和战意。
看清楚现实!
那林元,先后斩了赤阳、惊走凌云(最终被我们所得)、灭杀魔族三大谪仙,如今又一拳抹平妖风岭立威。
他的战绩,是实打实杀出来的!魔族七祖比我们傻吗?他们为何举族退入沉渊祖地?就是因为知道不可力敌!”
“彩鳞所言,正是我所虑。”
蛮象仙缓缓道,声音带着大山般的稳重,
“与此人开战,风险极高,收益却未可知。
即便我们三人侥幸胜之,也必是惨胜,甚至可能有人陨落。
届时,我们重伤之下,如何应对虎视眈眈的人族其他大乘?
如何确保我妖族不会被趁虚而入?
别忘了,我们降临此界,根本目的是寻找机缘,恢复修为,或者找到回归仙界之路,而非在此界与人争一时之长短,拼得你死我活。”
他看向金鹏仙,目光如炬:
“金鹏,你想与他交手,无非是见猎心喜,不服他的威名,以及觊觎他可能携带的仙界遗泽。
但你想过没有,一个能在此界修成如此境界,掌握混沌、轮回等至高法则的人,其背后的因果有多大?
冒然沾染,恐有身死道消,真灵永坠之祸。”
金鹏仙脸色变幻不定,他并非无脑之辈,只是天性高傲,难以忍受这般憋屈。
蛮象仙和彩鳞仙的分析,如同冷水浇头,让他发热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
他再次看向那光镜曾经存在的位置,脑海中回忆着林元那平淡却睥睨的眼神,以及那一拳毁天灭地的景象,心中那份战意,终究被更深的忌惮压了下去。
“……难道,就学那魔族,龟缩不出?”
金鹏仙咬牙道,语气虽仍硬,但已透出妥协之意。
“非是龟缩,而是蛰伏,审时度势。”
彩鳞仙眼中七彩光芒流转,恢复了那魅惑众生的姿态,语气却依旧清醒,
“我们不主动招惹他,约束妖族儿郎,暂避其锋。
但并不意味着我们什么都不做。
此人崛起太快,身上秘密太多,与仙界坠落之事必有牵连。
我们可以暗中观察,收集信息,或许能从中找到我们需要的机缘,或者……找到他的弱点。”
蛮象仙点头:
“正该如此。
传令下去,所有妖族,不得再与人族发生大规模冲突,尤其是不能越界挑衅。
坠龙荒原……暂时让给他们。
集中力量,经营好万妖山脉。
我等三人,也需加紧修炼,尝试沟通此界残留的远古妖庭之力,或能恢复更多实力。
待我们实力恢复,或那林元离开此界,或与更强存在碰撞时,再论其他。”
金鹏仙沉默良久,最终重重地坐回王座,发出一声闷响,算是默认了这决议。
他金色的瞳孔望向人族天罡城的方向,依然锐利,却少了几分冲动,多了几分深沉与寒意。
“林元……今日之退,非我金鹏惧你。待他日,必与你再论高低!”
圆台之上,三股强大的仙妖气息逐渐平息,达成共识。
一道无形的谕令,自这远古妖庭碎片中发出,迅速传遍整个万妖山脉高层。
自此,妖族在边境的骚动与试探戛然而止,变得异常“守规矩”。
坠龙荒原被人族顺利接管,再无妖族阻挠。太初界表面上,形成了人族一家独大,魔族隐匿,妖族退让的短暂平静局面。
然而,在这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依旧汹涌。
妖族三位谪仙的蛰伏与窥伺,魔族在沉渊祖地中的未知图谋,以及那悬而未决的“仙界为何坠落谪仙”的谜团。
都预示着,这短暂的和平,或许只是更大风暴来临前,最后的宁静。
而这一切风暴潜在的焦点——林元,在天罡城主府中,刚刚结束了短暂的闭关巩固。
他感应到妖族方向的妖气收敛与退让,并无太多意外。
“看来,拳头比道理,有时候更管用。”
他淡淡一笑,目光却已不再局限于太初界这一隅之地。
他摊开手掌,掌心之中,一丝微不可察的、与太初界本源迥异,却更为古老苍茫的“仙界气息”缓缓盘旋。
这是他炼化赤阳仙、魂煞等谪仙残留本源时,捕捉到的一丝痕迹。
“仙界……大乱……坠落……”
林元眼中轮回之影一闪而逝,“是时候,去探寻一下,那所谓的‘仙界通道’,以及这一切变故的根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