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与虚空中无声流淌。
凌皓盘膝坐在“虚空神舟”冰冷的地板上，周身的气息依旧有些紊乱，脸色苍白如纸。
那强行嫁接高维视角带来的恐怖反噬，并非短时间内能够恢复。
元婴黯淡，灵根萎靡，道基隐隐作痛。
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
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几个于灵魂深处熠熠生辉的、来自更高维度的法则符号之上。
它们复杂、玄奥、扭曲，却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真理”韵味。
仅仅是观摩、记忆，都让他的神魂感到阵阵刺痛，仿佛凡人之躯直视烈日。
但他甘之如饴。
这就是钥匙。
这就是打破那面“无形之墙”的希望所在！
他小心翼翼地，调动起一丝微弱却精纯的神念，如同最纤细的丝线，轻轻触碰着那几个符号中最简单、最核心的一个。
不敢理解，不敢解析。
只是最笨拙、最原始的模仿。
他尝试着，以自身残存的力量为墨，以虚空为纸，依循着灵魂中的记忆，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临摹那个符号的……一个极其微小的片段。
仅仅是这微不足道的一笔，就几乎抽空了他刚刚恢复的些许力量。
神魂的刺痛感骤然加剧。
但他咬牙坚持着。
指尖前方，一缕微光缓缓凝聚，勾勒出一道扭曲的、仿佛蕴含着无尽生机的奇异纹路。
它不属于这个宇宙已知的任何法则体系。
它出现的瞬间，周围死寂的虚空仿佛微微波动了一下。
就像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投入了亿万年来未曾泛起一丝涟漪的、绝对平静的湖面。
虽然微弱，却真实地打破了某种永恒的“死寂”。
凌皓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维持着那一道微弱纹路的稳定。
他期待着变化，期待着能以此为核心，构建出一个微型的、能够恢复灵气活性的场域。
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效果，都将是颠覆性的突破！
然而。
就在那一道扭曲纹路彻底成型，散发出微弱却异常“活跃”波动的刹那——
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觉”，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并非声音，并非光影，并非任何形式的能量波动。
那是一种……“注意”。
一种冰冷、漠然、宏大到超越想象极限的“感知”，如同沉睡亿万年的大地微微睁开了一丝眼缝。
它并非来自某个方向，而是源自四面八方，源自虚空本身，源自法则的底层！
凌皓全身的寒毛瞬间倒竖！
一种源自生命最本能的、最极致的恐惧，如同冰水般瞬间灌满他的四肢百骸！
他的心脏骤停，血液仿佛凝固，思维都在这一刻冻结！
那是一种怎样的“注意”？
并非恶意，也非善意。
就像一个人走在无边的海滩上，不会在意脚下沙砾中，某一颗微尘的颤动。
就像宇宙运转中，一次微不足道的、甚至可以忽略不计的“背景噪音校正”。
但此刻，这“注意”的对象，是他！
是他这试图“逆流而上”、在这片趋于“热寂”的宇宙中，点亮了一星微不足道“活性”火花的……异常点！
“噬法则者”……
或者说，“归墟之主”……
凌皓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两个沉重到足以压垮万界的名字！
那宇宙级禁忌存在的……一丝微不足道的、近乎本能的“注意”！
被他那试图逆转惰化、定义活性的微小行为，吸引了过来！
如同在绝对黑暗、绝对寂静的深海沟壑最深处，一只萤火虫，小心翼翼地亮起了它微弱的光芒。
却瞬间，被那盘踞在无尽黑暗深渊底部的、难以名状的庞大存在的……一只漠然的复眼，映照了进去！
没有愤怒，没有好奇。
只有一种纯粹的、基于本能的……“感知”。
以及随之而来的、某种无形规则的……自然运转。
凌皓想也不想，几乎是燃烧生命本源般，瞬间掐灭了那一道刚刚成型的扭曲纹路！
所有气息收敛到极致，“万法顿悟”疯狂运转，模拟出与周围死寂虚空完全一致的“惰性”状态。
他甚至强行压制住元婴的颤抖，让自身进入一种假死的龟息状态。
那恐怖的、“被注视”的感觉，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来得突然，去得也突兀。
仿佛只是一次无意识的扫过，并未发现任何值得持续关注的目标。
控制室内，再次恢复了死寂。
只有凌皓粗重、压抑、带着剧烈后怕的喘息声。
冷汗，如同溪流般从他额头滚落，浸湿了衣襟。
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指尖依旧残留着勾勒那法则纹路时的触感，以及……那仿佛直面宇宙终极恐怖的冰冷余悸。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舷窗外那无尽深邃、看似永恒不变的黑暗星空。
目光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明悟。
“灵气惰化”……
并非自然衰退。
那是一种宇宙级禁忌存在缓慢苏醒，并以其本能，无意识地汲取、同化着一切“活性”、一切“法则”、一切“存在”的表现！
祂就是“归墟”本身！
祂就是宇宙走向“热寂”的终极体现！
而自己刚才……
简直就是在沉睡的巨龙嘴边，小心翼翼地拨动了一根试图反向生长的龙须！
凌皓缓缓闭上眼，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恐惧依旧存在，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心头。
但在这极致的恐惧之下，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坚定的意志，如同钻石般被锤炼而出。
他知道了敌人是谁。
或者说，知道了那导致一切衰亡的“根源”是什么。
虽然依旧渺小如尘，虽然前路看似更加绝望。
但至少……
那盏在黑暗中摸索的灯，终于映照出了那堵巨墙的……一抹模糊轮廓。
代价巨大，收获……同样巨大。
他低头，看向自己依旧微微颤抖的手指。
那试图逆写规则的行为，虽然引来了恐怖的注视。
但在那纹路成型的瞬间，他确实清晰地感觉到，周围那死寂的灵气，有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活跃”悸动！
方法，是正确的！
方向，没有错！
只是……
需要更加小心。
更加隐秘。
如同在冰封万载的极寒地狱之中，守护唯一的一点火种。
绝不能再轻易引来……
那源自终极虚无的……
“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