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腾的命令传回方舟,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
舰桥内的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舷窗外是永恒的黑暗,只有方舟自身的光束在粘稠的魔能中艰难地撕开一小片视野。
那些被王腾杀散的魔能生物并没有完全退去,它们游弋在光照范围的边缘,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明灭不定,像一群等待猎物露出破绽的鬣狗。
“调整航向,朝议长指示的方向前进。”舰长的声音有些干涩,“护盾能量维持在60%以上,所有武器系统待命。”
“诺亚”方舟缓缓转向,推进器喷射出幽蓝的尾焰,在这片死寂的星域中显得格外醒目。
随着深入,那种精神低语越来越强,即使是经过强化的船员也开始出现幻觉和耳鸣,不得不轮流进入精神稳定舱休息。
王腾没有返回方舟。
他悬浮在方舟前方数公里处,如同一盏暗金色的灯塔,为舰队引路。
不朽之躯散发出的磅礴气血和生命磁场,在这片死亡星域中就像黑夜中的篝火,既驱散了周围的魔能,也吸引了更多不怀好意的目光。
但他不在乎。
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个从星域深处传来的“呼吸”上。
那波动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有力,仿佛有什么沉睡了无数岁月的巨物,正在缓缓睁开眼皮。
超级感官被压制,他无法“看”清那究竟是什么。
但武神战意带来的直觉告诉他,那东西很危险,比之前遇到的任何一个元素领主都要危险。
不是力量层面的碾压,而是一种本质上的污染。
又前进了约莫半个标准时。
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
那些漂浮的星球残骸越来越密集,体积也越来越大。
许多残骸已经不能称之为“星球”,更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骨骸,被黑色的魔能物质包裹、侵蚀,形成了一座座漂浮在虚空中的、畸形扭曲的“岛屿”。
在这些“岛屿”之间,流淌着黏稠的、如同石油般的黑色河流。
那是高度浓缩的液态魔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
而那个“呼吸”的源头,就在这片“岛屿群”的最中央。
突然,王腾猛地停下身形。
“停下!”他抬手示意。
方舟紧急制动,悬浮在他身后。
前方,视野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巨大的、由数百个星球残骸和不明生物骨骸堆积而成的巢穴。
是的,巢穴。
那些残骸和骨骸以一种违反物理规律的方式交织、嵌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直径超过十万公里的、近乎球形的巨大结构。
结构表面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每个孔洞中都涌动着浓郁的黑色魔能。
而在巢穴的最外层,无数魔能生物像工蚁一样爬进爬出,忙碌地搬运着什么。
巢穴本身,就在随着那个“呼吸”的节奏,缓缓地、有规律地膨胀收缩。
仿佛一颗活着的、黑色心脏。
而在巢穴的正上方,大约数千公里处的虚空中,一道黯淡的、几乎被魔能完全遮蔽的空间裂隙正在微微闪烁。
裂隙周围环绕着五枚颜色各异的符文虚影——正是王腾他们集齐的五把钥匙的投影!
传送阵!就在那里!
但整个传送阵,都被这座庞大的巢穴“托”在下方,如同蜂后守护着最重要的蜂房。
“这……”林清音通过远程观测设备看到这一幕,倒吸一口凉气,“这些魔能生物……它们在供奉那座传送阵?还是在看守?”
“恐怕都不是。”裴宴死死盯着屏幕,“你们看巢穴中心。”
放大画面。在巢穴最深处,那些孔洞汇聚的地方,隐约可见一个更加深邃的黑暗轮廓。
那个轮廓太大了,即使隔着这么远,也能看出它至少有月球大小。
它蜷缩在巢穴中心,每一次“呼吸”,都有海量的魔能从它身上散发出来,通过巢穴的孔洞输送到外界,再被那些魔能生物吸收。
那才是这片星域真正的污染源。
而就在众人观察的时候,那个轮廓——动了。
不是苏醒,而是在沉睡中无意识地翻了个身。
但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整个巢穴都随之震颤!
无数魔能生物惊恐地四散奔逃,一些跑得慢的直接被震落的骨骸和石块砸中,化作黑色的泥浆。
与此同时,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精纯百倍的魔能波动,如同海啸般从巢穴中心爆发出来,瞬间席卷了整片区域!
“护盾全开!”舰长嘶吼。
方舟的护盾光芒暴涨,但在那股魔能浪潮的冲击下,依旧剧烈闪烁,能量读数疯狂下跌!15%……10%……5%!
“不行!撑不住!”操作员的声音带着绝望。
就在这时,王腾动了。
他迎着那股魔能浪潮,猛地张开双臂!不是防御,而是——吸纳!
嗡!
以他为中心,一个无形的力场漩涡瞬间成形!
周围的魔能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朝他涌来!
但这可不是在吸收能量,而是在用自身的生物力场和生命磁场,强行中和、湮灭这些魔能!
滋滋滋滋——!
刺耳的湮灭声连成一片。
王腾体表的暗金色光泽在这一刻明亮到了极点,仿佛一尊燃烧的金色神像。
魔能浪潮撞击在他身上,爆发出大片大片的黑色雾气,那是魔能被力场强行蒸发、分解的迹象。
但这股浪潮太庞大了,哪怕以王腾的不朽之躯和浩瀚力场,也只能勉强挡住正面冲击。
更多的魔能从两侧掠过,继续扑向后方的方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青霄,起!”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彻虚空!
裴宴不知何时已经冲出方舟,凌空而立。他手中长剑出鞘,剑身澄澈如秋水,却散发着煌煌如烈日的光华!
那是一种与魔能截然相反、充满秩序与生机的力量——剑仙的浩然剑气!
“一剑光寒,荡尽魑魅!”
裴宴双手握剑,朝着前方的魔能浪潮,一剑斩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青色剑光,如同切开黑夜的第一缕晨曦,笔直地斩入魔能浪潮之中!
嗤——!
剑光所过之处,魔能如同遇到了克星,纷纷消融退散!
青色剑光在黑色的浪潮中硬生生撕开了一道长达数百公里的缺口!
方舟险之又险地从缺口中穿过,避开了最猛烈的冲击。
但裴宴这一剑也耗尽了他大半力量,脸色苍白地退回方舟,拄着剑大口喘息。
他的剑气和魔能相互克制,但这里的魔能浓度太高了,刚才那一剑的反震之力也让他受了不轻的内伤。
魔能浪潮缓缓平息。
巢穴中央,那个巨大的轮廓似乎被刚才的动静惊扰,又似乎是因为“食物”的抵抗而感到了不悦。
它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是什么样的一颗头颅啊。
形似巨龙,却比任何传说中的巨龙都要庞大狰狞。
整个头颅由漆黑的、半凝固的魔能物质构成,表面布满了不断开合的眼睛和嘴巴。
那些眼睛大小不一,有的如房屋,有的如针尖,但无一例外都充满了疯狂和饥饿。
而那些嘴巴里则是层层叠叠的利齿,滴落着腐蚀虚空的黑色涎液。
它睁开了最大的一双眼睛。
那眼睛是纯粹的黑暗,连光都逃不出去。
但当它“看”向王腾和方舟的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种直达灵魂的寒意。
那不是杀意,那是一种看到新鲜玩具的兴致。
“吼——!!!”
无声的咆哮在精神层面炸开!
整片星域的所有魔能生物,无论大小,无论远近,在这一刻全部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朝着巢穴方向,低下了头颅。
仿佛在朝拜它们的……王。
王腾悬浮在虚空之中,与那双黑暗的眼睛隔空对视。
他缓缓握紧双拳,体表的暗金色光芒再次升腾。
他知道了。
想要到达传送阵,必须先过这一关。
击败这个……被魔能腐化的星空巨兽。
或者说,杀死这颗黑暗心脏。
巨兽缓缓从巢穴中站起。
它的身躯完全展露出来,竟比整个巢穴还要庞大!
当它完全站立时,周围的星球残骸就像孩童的积木般渺小。
它低头,看向了王腾这个渺小的“虫子”。
然后,张开了足以吞噬行星的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