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皇朝,上京。
太和殿。
清晨的阳光穿过高大窗格,洒在冰冷金砖地上,反射的光有点晃眼。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
气氛比北境的寒风还肃杀。
兵部右侍郎于谦之上奏的《安北平乱疏》,让这朝堂上吵了足足三天。
“父皇!”
三皇子夏承泽手持玉笏第一个出列,声音那叫一个慷慨激昂,“于谦之戴罪之身,不怕艰险孤军深入,替我大夏收服了北境悍匪近万人还拓土百里,这是不世之功啊!儿臣觉得,就该马上发旨意,封夏青禾个安北将军,划给兵部,让...于谦之代为节制,还得赶紧调拨粮草军械,好安她的心!”
他话音才落,一身锦袍看着有些阴柔的五皇子夏承润就站了出来,冷笑了一下。
“三哥此言差矣!”
“据于侍郎的奏报,这支所谓的安北军,能正面干翻陈天啸几千驻军,这战力强得有点邪门。这么一支强军盘在帝国北门外,谁知道他们想干嘛。我们对他们的来历背景还有兵力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光凭于谦之一个人说,就随便册封,还给粮草军械?万一这女的包藏祸心,不就是养虎为患么!”
“五弟你几个意思?”三皇子脸色一沉,“于侍郎是我的人,你这是怀疑他欺君?”
“我可没这么说。”五皇子皮笑肉不笑,“我就是觉得,这事关乎国家安危,得慎重点。儿臣觉得,应该马上派一队禁军北上,让宗室重臣带着,把这事儿彻底查个底朝天。要是这女的真心归顺,那就收了她的兵权,把她军队打散重编,弄进我大夏军制里。要是她有别的想法,那就用雷霆手段,当场给她灭了,省得以后麻烦!”
“放肆!!!你这是想逼反刚归顺的忠臣!”
“蠢货!你这是拿大夏的国运赌博!”
“肃静!”
龙椅上,一直闭着眼养神的大夏皇帝,慢悠悠睁开了眼。
他都六十多了,两鬓也白了,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偶尔闪过的精光,还是让所有人心里发毛。
“为了一份奏疏,吵了三天,成何体统?”
他的声音又沙哑又威严。
“朕的天下,什么时候多了支连朕都不知道的安北军?”
“陈天啸又是怎么败的?一群流放犯,怎么突然就成了能征善战的悍匪?”
皇帝的目光像鹰隼一样,扫过下面两个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儿子。
“传朕旨意。”
“加封于谦之为安北伯,食邑三百户,赏黄金千两,以彰其功。命其在京休养,不必回任。”
“至于那支所谓的安北军...”
皇帝顿了顿,所有人都憋住了气。
“再遣钦差,由礼部尚书赵德全为正使,禁军副统领王忠为副使,携朕的封赏和慰问,前往北境。”
“告诉那个叫夏青禾的女娃娃。”
“朕想知道,她的忠心,值多少钱。”
...
上京,醉仙楼。
顶层的雅间里,苏玉娘正悠闲的品着新到的春茶。
她面前,跪着一名身穿小二服饰的精干男子,正在汇报刚从宫里传出的消息。
“……陛下最终决定,再派钦差,由老狐狸赵德全带队。”
苏玉娘用杯盖轻轻撇开浮沫,嘴角勾起个动人的微笑。
“真是一出好戏啊。”
夏青禾,那个在蛮荒地界创造奇迹的少女,她这步棋,简直绝了。
她送的根本不是捷报。
是一把刀,一把精准的插进大夏皇室心脏的刀!
三皇子想借机扩充势力,五皇子想借机打压对手,皇帝在他们后头玩着制衡。
所有人都被卷了进来,围着个虚无缥缈的安北军疯狂角力。
而真正的青禾镇,却在千里之外,赢得了最宝贵的喘息机会。
更妙的是,夏青禾通过她送出的第二封密信,早就把这场大戏的剧本提前写好了。
那封信,通过五皇子母妃的娘家,悄悄递到了五皇子的案头。
信里,用一个幡然悔悟的于谦之旧部的口吻,添油加醋的描述了安北军有多强,还有三皇子打算怎么把它变成私军,想在北境拥兵自重。
这才有了五皇子在朝堂上跟三皇子死磕到底那场面。
“那位夏领主,她还说了什么?”苏玉娘问道。
“回主子,夏领主在给您的信里说,这一局,只是开胃小菜。她说……京城越乱,北境就越稳。她还让您帮她留意几样东西。”
“哦?什么东西?”
“她说她需要全天下最好的工匠,越多越好。特别是精通算学物理营造跟冶炼的人才。另外,她还想要各种书,尤其是关于天工开物还有农政器械之类的杂书。”
“最后...她还让您想办法,弄到一份整个苍穹大陆最详细的...地图。”
苏玉娘端茶杯的手顿了一下。
她脸上的笑容第一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着震惊凝重甚至是一丝恐惧的复杂神情。
她猛的意识到,那个少女的野心,可能比她想的......还要大得多!!!
她要的,根本不是在北境偏安一隅。
她要的……是这整个天下!
...
青禾镇,镇公所。
巨大沙盘前,夏青禾潘律跟夏云峥三个人,也在分析京城传回来的情报。
“和我预料的一样。”潘律抚着长须,一脸赞叹,“陛下多疑,肯定不会让哪个皇子轻易控制北境这股新力量。再派钦差是必然的。”
“赵德全,礼部尚书,标准的老油条,不见兔子不撒鹰。”
“王忠,禁军副统领,皇帝的铁杆心腹,武艺高强为人刻板。”
“一文一武一柔一刚,看来这位皇帝陛下是想来真的了。”
夏云峥眉头皱得死紧,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那我们怎么办?再打一场?”
“不。”夏青禾摇摇头,目光清澈又坚定。
“打是最后的手段。我们的目标不是跟朝廷对着干,而是要让他们...离不开我们。”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磐石城才刚挖了个地基,钢铁产量还差得远,新兵训练也才开始。
现在跟朝廷硬碰硬,纯粹是拿鸡蛋碰石头。
我必须拖。
用他们拒绝不了的利益,把他们拖死在谈判桌上。
“潘先生,”夏青禾看向潘律,“这位新来的赵大人,他最喜欢什么?”
潘律愣了下,马上明白过来,苦笑着说:“赵德全这人没什么大志向,一辈子就喜欢两样东西,钱跟青史留名。”
“那就好办了。”
夏青禾笑了。
她走到沙盘旁,拿起一根小木棍,指向了那片连绵不绝的黑石山脉。
“哥,今天起,把开拓者工程兵团分成两拨。一半继续修城墙,另一半你亲自带,进黑石山脉。”
“干什么?”夏云峥不解。
“挖矿!”夏青禾眼里闪着贼亮的光。
“把我们之前探到的所有煤矿铁矿,全给我挂牌,成立个北境矿业总公司!”
“潘先生,你马上写份文书。就说我夏青禾感念皇恩浩荡,愿意把北境所有矿都献给陛下当皇家内帑!但是北境穷,开采不容易,求陛下准许,由我们代为开采,赚的钱我们只拿三成当军费跟建设费,剩下七成都上缴国库!”
“什么?!”
潘律跟夏云峥同时叫了出来。
这不是把自己的命根子白送给人么!
“领主大人,万万不可!”潘律急道,“矿产可是我们立身的根本,怎么能...”
“潘先生,你看的,是矿。”
夏青禾打断他,声音平静又有力。
“而我看的,是矿产的开采权跟定价权!”
“只要这两个权力在我们手里,那北境的矿就永远是我们的矿。献给皇帝的,不过是个让他拒绝不了的,能给他带来源源不断钱财的名义罢了。”
“而我们的新钦差赵大人,会成为这个皇家矿业的第一个监察御史。”
“一个能让他名利双收青史留名的天大功劳,就摆在他面前。”
“你猜,他是会帮我们,还是毁了我们?”
夏青禾嘴角勾起个自信的笑。
“去准备吧。”
“等赵大人千里迢迢的赶到,我要让他看见一座座金山银山,不是一群穷兵黩武的叛匪。”
“我要让他带一份他自己都拒绝不了的厚礼,高高兴兴的回去,替我们在京城挡住所有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