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破晓，晨光刺破云层，可驱不散一线天山谷里的阴冷。
这里已经算不上山谷，就是一道巨大的乱石坡，绵延几百米长。曾经的谷道被彻底埋在数万吨的土石下。
夏云峥站在斜坡顶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手下士兵进行最后的清理工作。
空气里一股子血腥硝烟跟泥土搅和的怪味。
五十名护卫军精锐，现在一个个看着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他们浑身沾满泥土跟暗红血渍，许多人脸色煞白，眼神里是抹不掉的惊惧。
他们用了一整个后半夜，才把所有能看到的，属于那支斥候队的痕迹全抹干净。
残破甲片，断裂兵器，还有扭曲尸骸......所有的东西，全被收拢起来，扔进几个挖好的深坑拿土石一层层埋了。
最后，夏云峥下令，又从山上推下几块巨石，把那几个埋点彻底盖死。
从现在起，这里只是一处因为连日阴雨发生的普通山体滑坡。一场天灾，就这么简单。
“都......都处理干净了。”一名什长走上来，声音有点抖。他的目光不敢直视夏云峥，飘向那片死寂的乱石堆，好像底下埋了什么会吃人的怪物。
夏云峥知道，他的士兵们被吓坏了。
不是被敌人吓坏的，是自家领主那神仙手段。
移山填谷，瞬息之间，百人精锐化为齑粉。
这种力量，超出了他们对战争的所有认知。
“很好。”夏云峥的声音沙哑沉稳，“传令下去，所有人，回去之后，把今天看到的事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谁敢泄露半个字，军法处置。”
“是！”
士兵们如蒙大赦，迅速撤离了这个让他们灵魂战栗的地方。
夏云峥最后一个走。他回头深看了一眼这片杰作，心里对妹妹的敬畏，已经到了头。
“这已经不是凡人的手段了。青禾，你究竟......是什么？”
......
青禾镇，临时镇公所。
夏青禾没有休息，她眼睛里全是血丝，精神头却足得很。
她面前，摊着一张张刚用炭笔画出的草图。那是一支线条优美又致命的武器。
SVd狙击步枪。
“八百米射程，精准杀伤。在这个弓箭射程普遍够不着两百米的时代，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绝对的，单方面的屠杀。”
“它不是一件兵器，是现代战争的幽灵，是神的权杖，是王的凝视。有了它，斩首威慑跟定点清除，都将成为可能。”
夏云峥跟潘律推门进来。
“妹妹，都处理好了。”夏云峥的声音有些疲惫。
“赵奎那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潘律的脸色依旧凝重，“百人精锐斥候，人间蒸发。他就算是头猪，也该知道这片山里有大问题。他下一步，要么会派出更大规模的部队进行武装侦察，要么......会派最顶尖的探子，潜进来。”
夏青禾点点头，把一张草图推到两人面前。
“所以，在他派出下一波苍蝇前，我们得先把苍蝇拍造出来。”
两人低头看去，图纸上那支造型奇特的长铳让他们同时皱起了眉头。
“这是......新式火铳？”夏云峥拿起图纸，他能看出这东西的原理和火铳相似，但结构复杂了一百倍。尤其是枪管上方那个长长的，像是千里镜一样的东西，更是他看不懂的。
“我管它叫，王权。”夏青禾淡淡说道，“它的有效射程，超过两里地。在两里之外，能精准的命中一个人的头颅。”
“什么？！”
夏云峥和潘律同时惊呼出声，一脸的不敢信。
两里地！那是个什么概念？那是肉眼都看不清人影的距离！用弓箭，想射到那个距离，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不可能......”夏云峥喃喃自语，他征战多年，这把他懂的全给颠覆了。
“没什么不可能，只是你们的知识理解不了。”夏青禾站起身，“哥，我需要镇上最好的铁匠。潘先生，我需要你帮我筛个人。”
一个时辰后，兵器作坊的机密锻造室内。
镇上资格最老手艺最好的王铁匠，正戴着老花镜，颤抖的看着夏青禾画出的零件图。
“领......领主大人，这......这玩意儿，真能弄出来？”王铁匠的声音都在哆嗦。
图纸上的零件，精细到他想都不敢想。尤其是那根长长的枪管，内部竟然还要求刻出螺旋状的膛线。这在他几十年的打铁生涯里，闻所未闻。
“能。”夏青禾的语气没得商量，“我教你怎么做。我会给你专门的工具图纸，你负责把工具造出来。然后，咱们一步一步来。”
她指着图纸上的一个部件：“比如这个膛线，咱们不用刻，咱们用一根高强度的钢芯，在外面锻打成型。这叫冷锻。”
“还有这个扳机，它由七个小零件组成，环环相扣。我会给你做出一套标准模具，你只需要把零件打磨到和模具分毫不差就行。”
“现代工业的灵魂，就是标准化和模块化。我暂时造不出机床，但可以先用‘土法’，培养出拥有标准化思维的第一代工匠。”
夏青禾又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一个用丝绸包裹的东西。
打开后，正是系统工具包里兑换出的那具高级光学瞄准镜。
“王师傅，这个东西，比你的命还重要。”夏青禾的语气严肃到不行，“它是这把王权的眼睛。你的另一个任务，就是想办法仿制出它的镜筒。至于里面的镜片......我会另想办法。”
“玻璃......看来，是时候把玻璃的科技点出来了。”
在夏青禾的亲自指导跟王铁匠的全力配合下，一场堪称青禾镇最高科技水平的攻关项目，就这么正式启动。
而另一边，潘律也展开了他的工作。
他没有去军中挑选神射手，而是发了张特别的招募令。
招募令的内容很简单：青禾镇领主欲组建一支专业的狩猎队，深入北境蛮荒，给全镇猎取过冬的肉食。要求，三十五岁以下，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最关键的一条是：必须是在山林中独自生活超过三年的老猎人。
符合条件者，赏金丰厚。
三天后，十几名看起来风尘仆仆气质孤僻的猎人前来应征。
潘律没有考校他们的箭术，而是带他们来到一片空旷的山坡上。
他的测试只有一项。
“看到对面山头上那棵最高的松树了吗？”潘律指着远处，那棵松树在常人眼中，就一个模糊的黑点。
“看到了。”
“那棵树上，从下往上数，第三个树杈的左边，停着一只鸟。告诉我，是什么鸟，什么颜色。”
大部分猎人眯着眼看半天，都摇了摇头。
只有一个穿着破旧兽皮，身材瘦削沉默寡言的年轻人，盯了许久，才用沙哑的嗓子开口。
“是灰背隼。翅膀上有一道白纹，爪子是黄的。它在打瞌睡。”
潘律的瞳孔猛的一缩。
他转身，对身后的记录员说：“记下他名字。”
“他叫，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