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日，张锦按部就班地照着丁陌的吩咐，每日破晓时分便起身观想七星，吸纳辰光。
吐纳结束后便在船头打一套拳脚，船尾有一小块压舱石，也被张锦搬过来打熬力气。
这一套流程下来，天也彻底放亮。
身上热乎乎的，精神头十足。
然后怀着愉悦的心情回到船舱，一脚踹在床腿上，叫醒睡眼惺忪的丁陌。
早饭不用张锦管，自有船上的伙计给送进房间。
然后就是日常抬杠斗嘴，各自七窍生烟。
等船在江面上行驶到第三天清晨，胡德友亲自端着早饭来到丁陌房间。
“公子，估摸再半个时辰就到西霞县了。您和张兄弟不是要去城隍庙嘛，该准备下动身了。”
丁陌几口就把粥喝掉，看着一边小口喝粥的张锦说道：
“也不知道咱俩谁才是行伍出身的，吃个饭跟个娘们似的。抓紧扒拉两口，今天好多事儿得办。对了，带点散碎银子，剩下的放胡老大那儿，咱们最晚明天夜里就回来了。”
张锦也知道今天的事儿重要，少有的没和丁陌抬杠。紧着扒拉两口饭，把碗一丢，从自己的包袱里摸出一个钱袋子，拿了点散碎银子，就把钱袋子扔给胡德友。
混了一辈子江湖，胡德友一上手就知道袋子里面装的是金瓜子，而且还不少。
当然无论丁陌还是张锦，都知道这袋金瓜子胡德友不敢打歪心思。
天下人都知道，侯爷是老了，不是死了。
丁陌对胡德友说道：“老胡，里面应该还有点散碎银子，一会靠岸去买点好酒好菜，让船上的伙计们等我们俩一两天。多买点肉菜，这两天吃鱼吃的有点腻味了，也不知道你们吃了一辈子，咋熬过来的。”
胡德友笑呵呵地说道：“咱就是靠这水面儿上讨生活的，不吃这些吃啥，习惯了。出门前陆九爷就吩咐了，这一路上听您安排，早一天晚一天到玉京都都无所谓。反正也不一定能送进庆国公府。”
“唉！”
一提起这趟侯爷给安排的差事，丁陌也是一阵头疼，这两天没事儿的时候也在寻思，这年货怎么送进庆国公府。
年年送还年年给扔出来，看样子侯爷当初是把人家庆国公府得罪得死死的了。
但当年侯爷和庆国公府大小姐和离具体是因为什么事，张锦不知道，船上这些人更不清楚缘由。
索性不想了，等办完张锦他爹的事儿再慢慢寻思，反正到玉京都还十多日。
“花郎，跟着老胡把酒拿着，咱们去逛逛城隍庙去。”
西峡县县城。
丁陌双手揣袖，东张西望地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张锦拎着个大酒坛子跟在丁陌屁股后面瞎转悠。
酒坛子虽然大，五斤来重对张锦来说不算什么。就是大清早的，拎着大酒坛子逛大街多少有点扎眼。
小县城哪有什么好东西，无非就是年关临近，人多，热闹。
不论是出来摆摊，想趁这个时候挣点铜板儿的小商贩吆喝，还是为了省俩铜板儿和商贩讨价还价的市井大婶，丁陌都饶有兴趣，很享受这种烟火气。溜溜达达地把小县城那几条街逛了个遍。
张锦有点不耐烦。
“丁大公子唉，这条街刚才咱们已经逛过了。眼瞅着就是晌午头了，咱可啥正事儿都没办啊。”
“别叨叨，正事儿得晚上才能办。你要实在闲得慌，现在就先去买几刀黄纸，元宝纸钱也买点。香炉买一只，再去粮铺买稷、稻、黍、麦、菽五种杂粮各一把。对了，还有贡香多买点。另外，看看哪有卖小瓷瓶的也买一个，不用太大了。”
丁陌伸着头，正在看吹糖人的摊贩吹着小人儿，正眼都没看张锦。
“晚上才办，咱们一大早就出来干什么？”张锦一肚子火气。
“晚上城门一关，你能飞进来啊？”丁陌仍饶有兴趣地看着吹糖人的小摊。
“那也不用一大早就来吧。关城门之前进来不就行了。再说晚上宵禁，咱们能去哪儿？”
丁陌被张锦唠叨得不耐烦，嫌弃地看了一眼张锦：
“我呸，你也是黑鸦军出来的，这县城里晚上找个藏身的地方都找不到？你偷看柳四和春桃的时候怎么藏得那么严实？”
张锦被一句话憋得脸通红，干瞪着丁陌，毫无办法。
“行了，大过年的，来都来了，别啰嗦了。”
丁陌扭扭脖子，看向另一处，随口说了一句：
“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张锦一时没反应过来，心里还在寻思现在这鬼天气哪来的橘子，就见丁陌迈步就进了一个酒馆。
张锦紧步跟了过去。刚进酒馆就看丁陌大咧咧地坐大堂中间的一张桌边吆喝道：
“上好的席面来一桌，外加二斤牛肉。酒就不用了，自己带了。”
喧哗的酒馆突然一静，柜台里的老板脸上一阵抽搐，眼里带着杀意。
原本在其他桌伺候的店小二赶紧跑过来，干笑道：
“客官莫要在本店寻开心了，本店历来规规矩矩，哪来的牛肉。被官府知道是要拿人的。”
张锦赶紧过来说道：
“小哥别理他，昨晚喝酒还没醒，胡说八道呢。我们就俩人，你看着上好的席面给来一桌就行了。”
“得嘞，二位客官稍等，马上就来。”
说罢，店小二拉着长音就跑回后厨，酒馆里也恢复了刚才的喧哗。
“我叫，真的，我叫您爷还不行嘛。你看看那边的掌柜，现在要不是人多，估计就进后厨摸刀去了。”
张锦扶额，头疼不已。
之前大纪确实禁食牛肉，那是为了保护畜力。经过这么多年休养生息，官府虽说管的没那么严了，但是也不能大庭广众地吆喝吃牛肉。
店里肯定有牛肉，悄悄的和店小二说一声就可以了，牛肉上桌拿别的配菜一盖，旁桌的食客知道也只是眼馋，谁也不会说什么。但是这么大声吆喝，掌柜的肯定就得说没有，否则回头万一再把官府招惹来，又是一大笔打点花销。
丁陌白了张锦一眼，那意思好像在说：“这里面道道我能不知道？”
张锦看懂丁陌眼神的意思，但是不知道丁陌要干什么，但是酒馆人多嘴杂，也不是说这个的地方，由着丁陌折腾吧，反正晚上就见分晓了。
菜上得很快，小县城里也没有什么太精致的饭菜，只不过几日顿顿鱼肉吃的确实有点腻味，喘气都感觉带着鱼腥味。换换口味让二人都很开胃。
风卷残云之后，二人结账出了酒馆，剔着牙继续闲逛。
好不容易熬到天色有点擦黑，张锦在街边买了个小瓷瓶，一个大竹篮，又找到卖纸扎元宝的铺面，买齐丁陌交代的那些东西，一股脑装进篮子里。
白天逛街的时候已经问好城隍庙的位置，二人也在那附近来回转悠好几遍，在城隍庙不远的地方找到个废弃人家的小院。三通暮鼓敲罢，二人就猫了进去。
好不容易熬过子时，听着街面上的更夫喊道：
“三更半夜，平安无事。”
丁陌踢了一脚旁边正在静坐观想的张锦：
“办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