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西北,旅部临时指挥所。
油灯的光芒在坑道里摇曳,将墙壁上那副巨大的作战地图映照得忽明忽暗。
旅长陈军背着手,在那张地图前焦躁地来回踱步,脚下的土地被他踩得结结实实。
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旁边,政委和几个参谋大气都不敢喘,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山雨欲来的凝重。
六万鬼子大军,如同一张巨大的黑网。
正从四面八方朝着他们这片小小的根据地收紧。
“报告旅长!李云龙的电话!”
一个通讯参谋打破了死寂。
他双手捧着电话听筒,小跑着过来。
陈军旅长猛地转身,一把夺过电话,几乎是把话筒怼在嘴边,对着里面就发出一声惊雷般的咆哮。
“李云龙!你他娘的怎么才回电?!“
”兵工厂转移得怎么样了?设备都销毁了吗?!“
”老子的话你当耳旁风了?!”
电话那头,传来李云龙标志性的、带着几分赖皮的嘿嘿笑声。
“旅长,您别急嘛,这发火伤身。“
”兵工厂这么大的家业,金山银山似的,哪能说炸就炸啊……”
“放屁!”
旅长一听他这吊儿郎当的口气,额角的青筋瞬间暴起。
“李云龙!我警告你!这不是跟你开玩笑的时候!这是军令!铁的纪律!”
“旅长,我就是想跟您汇报一下刚才的战况……”
“战况?现在还有什么狗屁战况?!你……”
“嘿嘿,也没啥,”
李云龙打断了他,语气里的得意几乎要溢出话筒。
“就是刚才,鬼子的一个大队,不知死活地摸到咱们乱风道来了……”
“什么?!”
旅长的心,瞬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提到了嗓子眼!他厉声喝问。
“一个大队?!你们怎么样了?伤亡大不大?周墨呢?周墨没事吧?!”
“旅长您放心,我们伤亡不大,可以忽略不计。“
”周老弟也好好的,正搁我边上瞅着呢。”
李云龙的语气里,充满了凡尔赛式的炫耀。
“至于那个鬼子大队嘛……嘿嘿,被我们给一锅端了。”
“……什么?”
旅长愣住了,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掏了掏,把话筒捏得更紧。
“你说什么?你他娘的给老子再说一遍?!”
“我说,鬼子一个加强了炮兵的步兵大队,五百六十多号人,被我们,不到半个小时,全给报销了!“
”连个囫囵尸首都找不着!”
旅长的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他高大的身躯甚至踉跄了一下,一把抓住旁边政委的胳膊,眼睛瞪得像铜铃,布满血丝。
“老王!你听到了吗?!李云龙说……他把鬼子一个大队给端了!”
王政委也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他没喝多吧?”
“李云龙!你他娘的给老子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旅长对着电话咆哮道,那声音,震得整个指挥所的尘土都簌簌下落。
李云龙也不卖关子了,把刚才那场“反斜面炮击”加“八一式火力压制”的战斗,添油加醋地给旅长描述了一遍。
当旅长听到“隔山打牛”、“炮弹跟下雨一样洗地”、“八一式连珠炮打得鬼子抬不起头”这些词的时候。
他捏着话筒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闭上眼,脑海里不再是地图上的箭头,而是一副毁天灭地的真实画卷。
无数炮弹从天而降,将日军阵地炸成火海。
无数八路军战士端着新枪,以潮水般的火力将敌人撕成碎片!
“周墨呢?这是周墨搞出来的?!”
旅长急切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那可不!除了他那个妖孽,谁还能想出这么损,又这么过瘾的招!”
李云龙得意地说道。
“旅长,您听我说,咱们现在阔了!“
”有炮有枪,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见了鬼子就跑了!周老弟有个计划……”
李云龙把周墨那个“兵分两路,内外夹击”的疯狂计划,原原本本地给旅长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李云龙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他知道,这是在公然违抗军令,旅长一个不高兴,就能撸了他这个团长。
“旅长?旅长?您还在听吗?”
“……李云龙。”
旅长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变得无比沙哑和凝重,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拿整个兵工厂,拿全旅唯一的希望在赌博?!”
“旅长!富贵险中求!“
”这一仗,要是赌赢了,咱们就不是捡柴烧了,咱们是直接在太行山里,点起一把能烧到东京的燎原大火!”
“……你把电话,给周墨。”
李云龙一个激灵,赶紧把电话递给周墨。
“周墨。”
“旅长。”
“你真的有把握?”
旅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对未来的期盼与恐惧。
周墨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将决定兵工厂,甚至整个晋西北根据地的命运。
“旅长,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周墨的语气,异常平静,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
“战争,从来都不是简单的数学计算,它充满了无数的变数。”
“但是,我有信心。”
“信心?”
“对,信心。“
”对我们兵工厂工业体系的信心,对我们新武器碾压性优势的信心,对李团长和我们两千多名战士工匠的信心。”
周墨顿了顿,话锋一转,声音里透出一种穿透历史的宏大与坚定。
“更重要的,是我对‘科学’的信心。”
“旅长,时代变了。”
“现在,已经不是光靠勇气和牺牲就能打赢战争的时代了。”
“这是工业的时代!是钢铁和火焰的时代!”
“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能让兵工厂的产能,翻一番!”
“给我三个月,我能让咱们旅的每一个战士,都用上我们自己造的,全世界最先进的半自动步枪!”
“给我一年,我能让我们的炮弹,覆盖整个华北!”
周墨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烧红的铁锤,狠狠地砸在旅长的心上!
旅长沉默了。
他闭着眼,周墨的话仿佛有魔力,让他看到过去无数次因为火力不足而饮恨沙场的惨烈。
又让他看到未来,一支由钢铁洪流武装起来的八路军,将日寇的膏药旗踩在脚下的辉煌景象!
他能从周墨那平静的声音里,听到一种让他都感到心悸的,磅礴而自信的力量。
那是一种,足以创造历史,改变世界的力量!
许久。
旅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口气里,有无奈,有挣扎,但更多的,是一种赌上一切的破釜沉舟!
“周墨,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兵工厂,不可以转移吗?”
“不。”周墨斩钉截铁地回答。
“乱风道,是我们唯一的根基。“
”这里有铁,有煤,有水,有油。离开了这里,我们就是无根之萍,什么都不是。”
“好。”
旅长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我明白了。”
“李云龙!周墨!你们两个狗日的,给老子听好了!”
旅长的声音,通过电话线,如同雷霆般炸响在观察哨和指挥部的每一个角落!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打游击也好,掏肛战术也好!”
“兵工厂,不能丢!一个螺丝钉都不能丢!”
“但是,”
旅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严厉。
“周墨,你,必须留在兵工厂!这是死命令!”
“你哪儿也不许去!你要是敢踏出乱风道一步,老子就枪毙了李云龙!”
“至于带队出去打游击的任务,让李云龙去!”
“不!旅长!这不行!”
李云龙和周墨,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道。
“闭嘴!”
旅长一声怒吼,震得电话嗡嗡作响。
“这是命令!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周墨,你是兵工厂的魂,是全旅的脑子,你不能有任何闪失!“
”李云龙皮糙肉厚,死了就死了,你不能死!”
“李云龙,你他娘的要是保护不好周墨,老子扒了你的皮!”
“还有!”
旅长顿了顿,做出了一个让整个指挥所都为之窒息的决定。
他环视了一圈自己手下的参谋和警卫,一字一顿地说道:
“从现在开始,旅部指挥所,将整体前移!”
“目标——乱风道!”
“我要亲自,给你们兵工厂,站岗!!”
“什么?!”
李云龙和周墨,再次被旅长这石破天惊的决定,给彻底震懵了。
把旅部指挥所,搬到乱风道来?
亲自给兵工厂站岗?!
这已经不是赌博,这是把整个晋西北八路军的脑袋,都别在李云龙的裤腰带上!
李云龙和周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极致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