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落。
那道黑线应声而断,毒物抽搐两下,化作一滩黑水渗入青砖缝隙。
谢陵舟站在原地没动,右手还握着苍雪剑,左手却突然按在了右肩。
凤昭月立刻察觉不对。他脸色比刚才白了一分,呼吸也重了些。
“你受伤了?”她上前一步。
“没事。”他收剑回鞘,转身要走,“清理完就去休息。”
凤昭月一把抓住他手腕。掌心火纹微微发烫,不是她主动催动的。
她抬头看他,直接凝神启动天机眸。
三息。
流光掠影闪过——谢陵舟周身气运被一层黑雾缠绕,像藤蔓勒进心脏,正不断往经脉深处钻。
命格显危兆。
她心头一紧。
“你中了寒阴掌。”她说,“就在刚才那一击时。”
谢陵舟皱眉:“不严重。”
“再拖三个时辰,寒毒会侵入心脉。”她声音很轻,“你现在走不动路了是不是?”
谢陵舟没说话。
凤昭月已经伸手扶住他胳膊:“去内室。现在。”
“不必声张。”他说。
“我知道。”她回头对暗影使了个眼色,“封锁消息,任何人不得进出主院。”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卧房。烛火刚点上,谢陵舟坐在床沿,自己解外袍。
“别碰伤口。”凤昭月按住他手,“我来。”
她掀开里衣,看到右肩靠近锁骨的位置有一片青紫,边缘泛着诡异的蓝光。
寒阴掌是玄冥教秘技,中者体内寒气积聚,若不及时驱散,会冻伤五脏六腑。
她立刻起身走到药炉前,点燃火折子。
掌心火纹一闪,火焰腾起。
这是第一次用。
药香弥漫开来,蒸腾的热气带着驱寒功效缓缓笼罩谢陵舟。
他闭着眼,额角却沁出冷汗。
“忍一下。”她说,“接下来会疼。”
她走到床边,将掌心贴在他肩井穴上。
火纹再次亮起,热度透过皮肤传入经络。
谢陵舟猛地睁眼,肌肉绷紧。
“你在烧我的经脉。”他咬牙。
“我在烧寒毒。”她没松手,“它藏在你的血里,必须逼出来。”
第二次用了。
她能感觉到火纹在掌心裂开一道细纹,有点疼,但她没停。
黑气从谢陵舟鼻尖溢出,一缕又一缕。
半个时辰过去,他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些。
但凤昭月知道还不够。
寒毒根深,一次驱不净。
她第三次催动火纹,这次直接引火入体,顺着经络往下探。
谢陵舟突然闷哼一声,整个人往后倒。
凤昭月死死按住他肩膀,额头冒汗。
火纹彻底裂开,血从掌心渗出,滴在他衣襟上。
一滴。
两滴。
她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靠在床柱才没倒下。
谢陵舟睁开眼,看见她脸色惨白,手还在发抖。
“你用了几次?”他问。
她没回答。
他又问一遍:“火纹每天只能用三次,是不是?”
她还是没说话。
谢陵舟猛地坐起来,一把抓住她手腕。
掌心全是血,皮肉翻卷,像被火烧过一样。
“你疯了?”他声音压得很低,“这会伤你自己!”
“可你现在不冷了。”她抽回手,擦掉嘴角一丝血迹,“寒毒退了。”
“代价是你差点昏死过去。”他盯着她,“以后不准这样。”
“我说了算。”她靠在床沿,眼睛快睁不开了,“你是主帅,我是王妃。你不能倒,我能撑。”
说完这句话,她头一偏,睡了过去。
谢陵舟愣住。
他看着她安静的脸,慢慢伸手,把她扶正躺好。
外袍脱下来盖在她身上。
她的手露在外面,掌心血痕还在渗血。
他拿过干净布条,一点点包扎。
动作很轻。
包完后,他坐在床边没走。
窗外天色渐亮,晨光从窗缝照进来,落在她睫毛上。
他盯着看了很久。
然后伸手,指尖轻轻拂开她脸上的一缕发丝。
就在这时,她手指动了一下。
他停下动作。
她没醒,但嘴唇微动,像是在说什么。
他凑近听。
“……谢陵舟……别死……”
他心跳漏了一拍。
正要开口,她忽然皱眉,手紧紧抓住袖口。
他立刻反应过来——她在做梦。
梦到了危险的事。
他握住她没包扎的那只手。
“我在。”他说,“我不死。”
她眉头慢慢松开。
呼吸又平稳了。
他没松手。
就这么坐着,一直等到天完全亮。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林太医来了。
谢陵舟抬手阻止他进门。
“别吵她。”他低声说,“让她多睡一会儿。”
林太医点头,放下药箱就退下了。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谢陵舟低头看她。
她睡得很沉,脸色还是白的,嘴唇没有血色。
他知道她为了救他,把火纹用到了极限。
他也知道,这种能力伤己。
但他更清楚一件事——
从昨晚到现在,每一次危机,都是她在挡。
他本想护她周全。
结果却是她一次次把自己推向边缘。
他看着她包扎好的手,忽然觉得胸口发闷。
这不是感激。
也不是责任。
是一种他不敢轻易说出口的东西。
他慢慢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声音很轻,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然后他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笔开始写军令。
刚写完一条,门外传来急促脚步。
暗影闪身进来,递上一块布。
上面有字:寅时三刻,西城门有人运冰入府,形迹可疑。
谢陵舟眼神一冷。
裴仲的动作这么快?
他看向床上的凤昭月。
她还在睡。
他把纸条烧了,提笔又写一道密令。
写完交给暗影:“盯住,别打草惊蛇。”
暗影领命离开。
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
谢陵舟走回床边,发现她手指又动了。
这次是无意识地摸向掌心。
他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
“等你醒来。”他说,“我们谈谈。”
她没回应。
呼吸均匀。
阳光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一只缠着布条,一只骨节分明。
静得像一幅画。
外面鸟叫了一声。
她睫毛颤了颤。
眼看就要醒。
谢陵舟俯身,离她更近了些。
“昭月。”他叫她名字,“你有没有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