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那通向地底深处的狭窄通道口,阴冷潮湿的气流夹杂着愈发清晰的水声扑面而来,与溶洞主腔的干燥寒冷形成鲜明对比。火把的光芒在陡峭向下的石阶上跳跃,只能照亮前方有限的范围,更深处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汪臧海蹲下身,仔细检查通道入口的石壁和台阶。“开凿工艺比外面更为精细,边缘处理圆滑,磨损均匀,说明使用频繁,且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他用手感受着石壁的湿度,“湿气很重,岩壁渗水,下方必有大型水源。这水流声……似乎并非湍急的暗河,更像是深潭或者缓慢流淌的地下水域。”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下面环境未知,湿滑且可能空气混浊。我们需更加谨慎。赵兄弟,依旧由你先行探路,务必确认脚下稳固。纳斯尔先生,留意岩壁是否有新的标记。阿卜杜勒老爹,注意气流变化和任何异常气味。”
四人再次检查了随身物品,将绳索在彼此腰间系紧,由赵斥候打头,汪臧海紧随其后,纳斯尔和阿卜杜勒老爹断后,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向下的石阶。
通道先是笔直向下延伸了约二三十丈,坡度陡峭,台阶湿滑,布满苔藓,众人不得不侧身,紧贴岩壁,一步步缓慢挪动。火把的光线在狭窄的空间里晃动,映出众人凝重而专注的脸庞。
随着深入,空气并没有变得污浊,反而隐隐有一种奇特的、带着矿物清冽的气息流动,这让汪臧海稍感安心,说明通风尚可。水声也越来越近,不再是模糊的回响,而是清晰的、潺潺的流水声。
终于,通道到了尽头,前方豁然开朗,又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但眼前的景象,让即使见多识广的汪臧海也为之动容。
他们站在一处高耸的地下断崖边缘,脚下是一个广阔无比的地下湖泊(或称暗河形成的深潭)。湖水幽深,漆黑如墨,看不到底,只在火光照耀的边缘,泛起粼粼波光。而最令人震撼的,并非这地下湖本身,而是湖泊对岸,以及他们所在这一侧湖岸上方的大片区域——那高耸的岩壁上,竟然镶嵌着、或者说,整个岩壁本身就是一条巨大无比、蜿蜒延伸的玉脉!
那玉脉并非普通的和田玉籽料或山料,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罕见的、如同凝固了的月光般的乳白与淡青交织的颜色,质地看起来细腻温润至极。更奇异的是,在这几乎不含杂质的高品质玉脉中,竟然包裹着、或者说共生着大量细密的、如同星辰碎片般的金色和银色矿物斑点!火把的光芒照射上去,这些斑点反射出细碎璀璨的光芒,仿佛将一条银河封印在了山体之中!整个洞穴都被这玉脉自身散发出的、柔和而清冷的辉光所隐约照亮,火把的光线反而显得有些多余。
“这……这是……”纳斯尔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他家族世代寻玉,也从未见过如此壮观、如此奇特的玉脉,“这是传说中的‘星髓玉’!家族秘典中仅有只言片语的记载,说其玉质通灵,能引星辉,只存在于昆仑地脉极深之处,与……与某种天外金属共生!原来……原来是真的!”
汪臧海同样心潮澎湃,但他强迫自己冷静观察。他注意到,这条巨大的“星髓玉”脉,并非随意分布,其走向蜿蜒,如同一条沉睡的巨龙,匍匐在这地下湖岸的岩壁之上。而在玉脉最为集中、色泽也最为纯净的区域,岩壁上有着明显的大规模人工开采痕迹!那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凹陷平台,平台上散落着更多、更规整的开采废料,以及一些看起来像是用来固定滑轮、杠杆等提升装置的岩石基座。
“看那里!”赵斥候眼尖,指向平台靠近水面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立在那里!”
众人顺着望去,在玉脉辉光和水波反射的微光中,隐约可见平台边缘,靠近幽暗湖水的地方,矗立着几个模糊的、形态规整的阴影。
他们沿着断崖边缘,找到了一条人工开凿的、狭窄而湿滑的之字形小径,可以通往下面的湖岸平台。每一步都需万分小心,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幽暗湖水,头顶是璀璨神秘的星髓玉脉,气氛既壮丽又压抑。
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四人才有惊无险地下到平台之上。脚踏实地后,他们立刻奔向那几个立在平台边缘的阴影。
那是三座用整块黑色巨石雕琢而成的、造型奇异的立柱。立柱约一人高,表面打磨得异常光滑,形制古朴,并非常见的图腾或神像。每一根立柱的顶端,都托举着一个约莫脸盆大小、由那种“星髓玉”精心雕琢而成的圆盘!玉盘内部,那些金银斑点似乎按照某种特定的规律排列,在黑暗中散发着柔和而持久的光芒。
而在三根立柱围绕的中心,是一个更加复杂的、同样由黑色巨石砌成的方形石台。石台表面,刻满了极其繁复的图案——不仅有他们之前见过的同心圆和树形脉络,还有更加精细的星图,以及一些难以理解的、仿佛描绘能量流动的波纹状线条。
“这些玉盘……它们在发光?不是反射我们的火光,是自己在发光?”阿卜杜勒老爹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汪臧海靠近仔细观察,摇了摇头:“不,并非自发光。是玉质极其纯净,且内部那些特殊的金属斑点,能够缓慢吸收并储存微弱的光能(可能是之前探索者的火光,或是更深层的地热辐射等),在黑暗中释放出来。古人利用了这种特性,制成了这些……这些‘长明玉盘’。” 他顿了顿,手指拂过中心石台上的星图刻痕,“结合这些星图,我怀疑,这些设施可能与观测特定星辰、或者利用星辰方位校准某种‘地脉能量’有关。玉,在此地被赋予了超越装饰与礼器的、更加实际的功用。”
就在他们沉浸在这惊人发现中时,一直在警惕四周的赵斥候突然低喝一声:“水里有动静!”
众人心中一凛,立刻噤声,凝神望向那片幽深的湖水。只见靠近平台的水面,无声无息地泛起了一圈圈涟漪,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水下缓缓移动。紧接着,一个模糊的、巨大的白色影子,在玉脉辉光的映照下,于深黑色的水底一闪而过,速度极快,看不清具体形态,只留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那影子并未浮出水面,也没有攻击的迹象,很快消失在黑暗的水域深处。但这一下,足以让所有人背脊发凉。
“此地不宜久留。”汪臧海当机立断,“我们已找到关键证据,证明了‘玉脉星图’的真实性,也发现了古人活动的核心痕迹。当务之急,是记录下这里的一切,然后尽快撤离。”
纳斯尔强压下心中的恐惧与激动,迅速用炭笔和皮纸临摹石台上的星图刻痕以及玉盘的形态。汪臧海则仔细测量了玉脉的走向、平台的布局,并收集了几小块带有典型“星髓”特征的玉料样本和石台上剥落的、带有刻痕的碎石片。
他们没有试图去触动那些黑色的石柱和玉盘,也没有再去探寻水下之谜。在确认记录完整后,四人沿着原路,带着满心的震撼与无数的疑问,开始小心翼翼地向上返回。
当他们终于重新回到溶洞主腔,看到留守的沙赫拉兹和士兵焦急而关切的面容时,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回首望向那深邃的向下通道,仿佛刚刚从一个瑰丽而危险的梦境中醒来。
“隐气之穴”的探索,证实了昆仑山深处存在着远超世人想象的、与星辰观测紧密关联的特殊玉矿,以及一个拥有高度智慧和技术的古老文明的足迹。汪臧海知道,他们手中的线索更加清晰,但前方的谜团,也似乎更加深邃了。下一步,他们需要根据这些新的发现,重新审视纳斯尔的地图,寻找下一个“星图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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