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方的飞机早已飞远,监测站的设备还在运转。楚玄的根系仍嵌在地壳深处,神识覆盖百里范围。他没有动,也没有回应人类传来的声波信息。他知道他们在看,在等,在试探。
但他不再只等高层的选择。
他的注意力转向青山屯。村庄不大,几十户人家散落在林边坡地上。清晨有人挑水,中午有人下田,傍晚炊烟升起。生活简单,劳作辛苦。他的神识扫过农田,发现土壤贫瘠,作物稀疏,玉米苗矮小发黄,稻秧扎根不稳。村民每天天没亮就出门,锄地、施肥、浇水,一天干十几个小时,可收成预计不到往年的六成。
孩子病好了,他们敬畏树灵,却没人再来求助。他们把那枚能量果当成神迹,偶然出现一次就够了。他们不信神树会管吃饭的事。
楚玄知道,信任不能只靠预言和救命建立。他们需要看得见的好处。
那天夜里,风停了,月光被云层遮住。他在田埂边缘凝聚三枚微型能量果。果实很小,只有拇指大,表面没有光芒,只散发出淡淡的温润气息。他让它们沉入泥土,融入地下根系网络,缓慢释放生命能量。
一夜过去。
第二天一早,老农赵大山扛着锄头走到自家玉米地,脚步突然停住。他揉了眼睛,又走近几步,蹲下来看。昨天还不到膝盖高的玉米苗,现在快到他腰了。叶子宽厚油绿,茎秆粗壮结实,像竹子一样挺立。露水在叶尖滚动,阳光照下来,整片地泛着生机勃勃的光。
他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出了邪事。这长得太快了,不合常理。他想起村里老人说过,庄稼疯长是鬼祟作怪,会引来灾年。
他转身要回家取香纸,想烧几道符驱邪。
就在他迈步时,一片树叶轻轻飘落,搭在他肩膀上。同时,空中浮现一道淡青色符文,形状像种子发芽,又像水流蔓延。没有声音,但他脑子里清楚明白地接收到一句话:“生机非祸,善养勿伤。”
他愣住了。
这字他不认识,意思却懂了。这是树灵在说话。
他想起半个月前,他孙子高烧三天不退,大夫说没救了。结果那晚松鼠叼来一枚果子,老婆子划开涂在孩子额头,三秒后热度退了,第二天就能下地跑。全村人都看到了。
现在树灵又来了。
他慢慢放下锄头,对着树林方向拱了拱手,低声说:“谢谢树神。”
他没烧符,也没驱邪,反而叫全家都来守地。谁也不准碰这些苗,更不准拔。
消息很快传开。
第三天,不止赵家的地变了样。村东李家的水稻一夜抽穗,村西王家的土豆藤蔓爬满半亩地,块茎大得像小孩脑袋。十几户人家的田地都出现了异常生长。绿浪翻滚,稻穗低垂,空气中弥漫着成熟谷物的清香。
可大多数人不信这是好事。
“长得这么快,能吃吗?”
“怕是有毒吧?吃了人会疯。”
“是不是动了什么不该动的东西,惹怒了山神?”
恐慌在村里蔓延。有人提议把地全翻了,重新种一遍普通种子。有人想挖出根来查原因。
楚玄没有再用符文沟通。
黄昏时分,他凝聚出半透明的身影,身穿素袍,站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身影不高,也不闪亮,但所有人看到他那一刻,脚步都停了。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进每个人耳朵:“吾借天地之气,助尔等丰食。非夺天道,乃还生之本。”
没人说话。
他抬手一引,十粒晶莹果实从虚空中浮现,每一颗都散发着柔和青光。接着,这些果实化作流光,分别射向不同方向,落入各家田地。
那一夜,百亩庄稼同时灌浆抽穗。稻谷金黄,玉米饱满,土豆破土而出,瓜果胀裂藤蔓。早熟的地块已经可以收割。村民连夜点灯查看,测算产量,发现最少的一家也能收三倍以上的粮食。
仓库不够用了。
喜悦刚起,贪念就跟来。
有两个人趁着夜色,偷偷摸到世界树附近,想挖根取果。他们听说树根连着神力,只要带一段回去埋在自家田里,年年都能丰收。
他们刚动手,铁锹碰到树皮,脚下土地瞬间变黑。他们挖的那一小块地,作物全部枯萎,果实缩水发霉,连泥土都失去了肥力。
两人吓得扔了工具就跑。
其他人知道了这事,全都警醒过来。长老召集全村开会,说树灵帮我们,我们不能忘恩负义。大家推选青壮轮流值日,每天清扫林缘落叶,疏通排水沟,加固围栏,防止外人闯入。
还有人提着第一筐新米,放在树根前,低头说:“树神保佑,年年如此足矣。”
楚玄站在树冠阴影里,看着这一幕。他没有现身,也没有说话。他的神识依旧笼罩整个村庄,记录着每个人的行动和情绪变化。
他知道,这些人还不懂什么是信仰。但他们开始懂得回报。
这不是结束。
这只是开始。
几天后,一个小孩跑到林边,手里捧着一碗清水,小心翼翼放在树根旁。他说这是他特意从井里打的凉水,给树神解渴。
水面上映出树影,轻轻晃动。
同一时间,远处山坡上,一只赤狐停下脚步,鼻子抽动几下,忽然转身冲向密林深处。它的动作精准,路线笔直,像是接到了某种指令。
监测站的数据屏上,生物轨迹图再次出现异常。技术人员盯着屏幕,手指悬在记录键上。
“西南方向,又有动物反向靠近核心区。”
“这次不是一只,是五只。”
“它们走的是同一条路径。”
负责人皱眉:“标记为‘优先级b’,上报总部。”
操作员按下回放键,却发现存储模块有一段数据空白。
他正要重试,窗外一阵风吹过树林。
一片叶子从枝头落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瞬,然后继续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