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如同冰冷的深海淤泥,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将残存的意识与希望彻底淹没。
林尘背靠着灼热变形的控制台残骸,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火辣辣的痛楚,口鼻间弥漫着自身血液的铁锈味与金属汽化的刺鼻臭氧味。视野中,是一片混沌的毁灭景象:刺目的白光依旧从熔炉中心肆虐而出,只是不再如最初爆发时那般毫无间歇,而是开始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的、如同垂死巨兽心跳般的脉冲式闪烁。每一次脉冲,都伴随着一股更强的能量冲击和更剧烈的结构崩塌。
轰隆隆的巨响不绝于耳,穹顶仍在坠落燃烧的巨物,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将那两名筑基八层老者狼狈掀翻,他们挣扎着,却难以在如此混乱的能量场和物理破坏中稳住身形,伤势更重。
萧逸的情况稍好,那枚自动激发的家族护身玉佩形成的淡金光罩,在脉冲能量的间歇中勉强支撑,但光芒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黯淡。他脸上再无半分之前的从容与算计,只剩下苍白、惊惧,以及一丝穷途末路的疯狂。他死死地盯着那被彻底封死的通道入口,又猛地转头看向熔炉中心那如同心脏般搏动、散发着毁灭白光的晶石,眼中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完了……全完了……” 操控岩石壁垒的老者咳着血,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星核彻底湮灭,能量失控,这片空间……很快就会彻底坍塌,湮灭成虚无!”
另一名老者试图再次凝聚灵力,却引得伤势发作,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气息愈发萎靡。
死亡的阴影,无比清晰地笼罩在每一个人心头。
然而,就在这绝对的死局中,林尘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异常——
他丹田之内,那柄沉寂古朴的陨星剑,自先前那次自主轻颤、流出一丝微凉气息后,并未停止!它仿佛一个初次尝到鲜血滋味的幼兽,开始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节奏,持续地、自主地汲取着周围那狂暴混乱的星辰毁灭能量!
一丝丝,一缕缕,那原本足以撕裂、汽化一切的白色的毁灭性能量,在接触到陨星剑那暗金色的剑身时,竟如同百川归海般,被其贪婪地吞噬、吸纳!剑身之上,那些原本黯淡模糊的星辰纹路,开始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极其缓慢地重新点亮,散发出微弱的、却纯粹无比的星辉。
而更让林尘心神剧震的是,随着陨星剑吞噬这些能量,一股经过剑身转化、变得相对温和、却精纯无比的星辰之力,正顺着与他丹田连接的无形通道,缓缓反哺回他近乎干涸的经脉!
这反哺的能量虽然微弱,远不足以让他立刻恢复战力,却如同在沙漠中濒死之人骤然得到的一滴甘霖,瞬间点燃了他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那剧烈的痛楚似乎减轻了一丝,眩晕的意识也清醒了不少!
“这剑……竟能直接吞噬这暴走的星核能量?!”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林尘的脑海。玄机子师尊曾言,此剑与他体质相合,乃上古星君佩剑,有莫测之能。但他万万没想到,其“莫测”之处,竟在于此!它不仅能引动星辰煞气,更能吞噬这最本源的、充满毁灭性的星辰之力!
这是绝境中的唯一变数!是死中求活的唯一希望!
但他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刻陨星剑吞噬能量的速度还太慢,反哺的力量更是微弱。照这个速度,恐怕还没等他恢复多少灵力,整个空间就会彻底崩塌,或者下一波更强的能量脉冲就会将他彻底化为飞灰。
必须想办法……加快这个过程!或者,利用这个特性,做点什么!
他的目光急速扫过现场。萧逸三人虽陷绝境,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尤其是萧逸,那护身玉佩显然还能支撑片刻。若是被他们发现自己有手段能吸收这毁灭能量,恐怕立刻就会从绝望的同伴变成抢夺生机的死敌!
不能暴露!至少,不能完全暴露!
就在这时,又一次强烈的能量脉冲轰然爆发!
“嗡——!!!”
白光炽盛,冲击波如同实质的海啸再次席卷!
“噗!” 那两名筑基八层老者再也支撑不住,护体灵光彻底破碎,被狠狠掀飞,撞在远处的墙壁上,生死不知。
萧逸的淡金光罩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他本人更是被震得单膝跪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脸上已无半分血色,眼中尽是骇然。
林尘同样不好受,虽然陨星剑在疯狂吞噬靠近他的部分能量,但那物理冲击依旧结结实实作用在他身上。他死死抵住身后的控制台,才没被再次掀飞,但内腑震荡,又是一口逆血涌上喉头,被他强行咽下。
然而,就在这波能量脉冲达到顶峰,又骤然衰退的间歇,林尘脑中灵光一闪!他注意到,能量脉冲并非持续不断,而是有规律的强弱周期!在脉冲最强的瞬间,陨星剑的吞噬速度会自发加快,而在脉冲衰退的短暂间隙,周围空间的毁灭能量会相对“稀薄”和“平缓”一丝!
机会!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不远处同样在苦苦支撑的萧逸,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冷静,穿透能量的轰鸣:“萧公子!想活命吗?!”
萧逸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林尘,带着惊疑不定:“你……你说什么?!” 他无法理解,为何到了这种时候,这个看似油尽灯枯的小子,眼中竟还有一丝他无法理解的……光芒?
“这星核暴走有规律!脉冲间歇便是生机!” 林尘语速极快,不容置疑,“我有秘法,或可暂时引导、削弱部分能量,但需要时间,更需要有人替我护法,抵挡最猛烈的物理冲击!”
他这是在赌!赌萧逸对生的渴望压倒一切!赌他会抓住这唯一的“救命稻草”!同时,他将陨星剑的吞噬能力,模糊地解释为某种需要准备和引导的“秘法”,既给出了希望,又留下了缓冲和戒备的空间。
果然,萧逸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但随即又被怀疑充斥:“你?就凭你?一个筑基三层的小子,能有办法引导这星核湮灭之力?!” 他根本不信,这超出了他的认知。
“信不信由你!” 林尘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语气斩钉截铁,“要么一起赌一把,要么一起死!下一次脉冲,可能就是最后一波!萧公子,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他的话,如同冰冷的锥子,刺破了萧逸最后的侥幸。看着周围不断崩塌的空间,感受着那毁天灭地的能量波动,萧逸脸色变幻数次,最终,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他猛地一咬牙,脸上闪过一丝狠厉:“好!本公子就信你一次!你需要多久?如何护法?!”
“下一次脉冲衰退的间隙开始!” 林尘立刻道,“我需要绝对不受打扰!你需用你最强的防御手段,护住我周身三丈范围,尤其是头顶坠物!在我成功之前,绝不能有任何外力打断!”
他没有要求萧逸去对付能量冲击,那不现实,只要求对方抵挡物理性的崩塌,这恰好是萧逸那护身玉佩可能做到的,也是最容易让萧逸接受的条件。
“好!” 萧逸也是果决之人,既然决定了赌,便不再犹豫。他猛地一拍胸口,那淡金色光罩骤然扩张,勉强将林尘所在的控制台区域也笼罩了进去。光罩之外,坠落的燃烧金属块砸在上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光罩涟漪阵阵,但终究是暂时抵挡住了。
“快点!我这‘玄龟护心玉’支撑不了太久!” 萧逸低吼道,脸色更加苍白,显然维持这扩大的防护对他消耗极大。
林尘不再多言,立刻盘膝坐下,做出全力运转功法、准备“秘术”的姿态。他双手结印置于膝上,双目紧闭,眉头紧锁,仿佛在凝聚全身的力量。
然而,他真正的意识,却全部沉入了丹田,全力沟通、引导着那柄正在“欢快”吞噬星辰毁灭能量的陨星剑!
“不够!还不够快!” 林尘在心中呐喊。他尝试着,不再是被动地让陨星剑自主吸收,而是主动运转《混沌吞天诀》,将自身微弱的神识与灵力,如同催化剂一般,注入陨星剑内!
“嗡——!”
仿佛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急切与配合,陨星剑发出了一声愉悦的轻鸣!剑身之上,那点亮的星辰纹路光芒微涨,吞噬速度陡然提升了数倍!
以林尘为中心,一个无形的漩涡悄然形成!周围那狂暴的、脉冲后相对平缓的白色毁灭能量,如同受到了无形之力的牵引,疯狂地向着他的身体汇聚而来!不,更准确地说,是汇向他丹田内的陨星剑!
这一幕,虽然能量流动无形,但那骤然以林尘为中心变得“稀薄”许多的能量环境,以及他身体表面隐隐泛起的、与周围毁灭白光格格不入的纯净星辉,却让一旁的萧逸瞳孔骤缩!
“他……他竟然真的在吸收这些能量?!” 萧逸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这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这是什么秘法?竟恐怖如斯?!难道他之前一直在隐藏实力?还是说……他这混沌道体,真有如此逆天之能?”
震惊、嫉妒、贪婪、以及一丝更深的忌惮,在萧逸心中疯狂滋生。但他此刻不敢有任何异动,林尘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至少在脱离险境之前,他必须依靠对方。
时间,在毁灭的轰鸣与紧张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陨星剑如同一个无底洞,疯狂吞噬着星辰毁灭之力。反哺回林尘体内的精纯星辰之力也越来越浓郁,如同甘泉流淌过干涸的土地。他受损的经脉在这股力量的滋养下,开始以惊人的速度修复,消耗的灵力更是飞速恢复,甚至……开始向着筑基三层的瓶颈发起冲击!
四成、五成、六成……
他的气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稳定、增强!
然而,星核的脉冲,并不会等待他。
“嗡——!!!!!”
更加狂暴、更加刺耳的厉啸声从熔炉中心传来!那颗黑色晶石表面的亮白色纹路已经密布如蛛网,光芒刺目到了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
下一次,也是预计中最猛烈的一次能量脉冲,即将到来!
萧逸脸色惨变,嘶声吼道:“林尘!快!它要来了!!”
林尘猛地睁开双眼!
眼底,不再是虚弱与绝望,而是如同星空般深邃的精光!他体内的灵力,已然恢复了七成有余!伤势稳定,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他长身而起,不再需要伪装。面对那即将爆发的、最后也是最强的毁灭脉冲,他非但没有畏惧,反而向前踏出一步,主动迎向了那毁灭的源头!
他双手虚握,仿佛握住了一柄无形之剑。丹田之内,陨星剑兴奋地嗡鸣着,蓄势待发!
“来吧!” 林尘低语,声音中带着一丝疯狂与决绝,“看看是你这死寂星辰的最后余晖厉害,还是我这……吞星之剑更凶!”
在萧逸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林尘非但没有防御,反而将刚刚恢复的庞大混沌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向陨星剑,同时,《混沌吞天诀》运转到极致!
他要的不是抵挡,而是……吞噬这最后一波脉冲!
“轰——!!!”
毁灭性的白色光柱,如同天神之罚,从晶石中心轰然爆发,瞬间吞没了前方的一切,也包括了那个主动迎上去的、渺小却决绝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