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星涧的溪水是从石缝里渗出来的,顺着青苔覆盖的岩壁往下淌,落在潭里发出“叮咚”的响,像有人在弹一架看不见的琴。石三蹲在潭边,伸手去接泉水,水珠落在掌心,竟化作细碎的音符,在他手心里轻轻跳动。
“这水会唱歌!”他惊得缩回手,音符“嗖”地飞起来,融入溪声里,让原本的调子变得更清亮了,“比回音冰谷的冰洞还神!”
风长老踩着溪边的卵石往前走,拐杖敲在石头上,发出“笃笃”的声,与溪声合在一起,竟像段天然的节拍。“悬天阙的星官们常来这儿作曲,”他指着岩壁上的凹痕,“这些是放琴的地方,你看这弧度,正好能放下一张七弦星琴。”
阿璃的镇魂宝玉贴近岩壁,红光顺着凹痕流淌,岩壁突然亮起淡金色的纹路,组成一张琴的轮廓。纹路里渗出点点金光,在空中凝成一行行悬天阙文字——正是风长老说的星轨琴谱。
“是《星流泉》!”阿璃的声音带着惊喜,她认出这是玄清观藏经阁里提过的古曲,“传说弹会这首曲子,能让星轨顺着琴音修正轨迹。”
石三立刻来了精神,四处打量:“琴呢?没琴咋弹?”
话音刚落,潭中央的水面突然旋转起来,浮出一张半透明的琴——琴身像是用水晶做的,琴弦是银色的,泛着淡淡的光,正是悬天阙的七弦星琴。琴身上刻着“天乐院”三个字,与落星谷熔炉的标记如出一辙。
“这琴是水做的?”石三伸手想去摸,指尖刚碰到琴弦,琴音突然“铮”地一响,溪水的调子瞬间变了,原本舒缓的溪声变得急促,像在警告。
“星琴认主,”风长老按住他的手,“得用星核的力量才能弹。阿璃,试试你的宝玉。”
阿璃将镇魂宝玉放在琴尾的凹槽里,红光与琴身的银光交织,琴弦突然轻轻颤动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落在琴弦上,刚弹出第一个音,整个听星涧就亮了——岩壁的纹路、潭里的水波、空中的音符都跟着亮起,组成流动的星轨,随着琴音起伏。
《星流泉》的调子很轻,像溪水漫过卵石,又像星子划过夜空。弹到高潮时,溪声突然变得澎湃,潭水掀起小小的浪花,浪花里浮出无数星子,在空中组成一幅巨大的星图,正是悬天阙鼎盛时期的星轨全貌。
石三看得呆了,不知不觉跟着节奏用斧头敲起身边的石头,“咚咚”的声竟与琴音异常和谐。风长老也用拐杖打着拍子,嘴里哼着模糊的调子,像是在回忆什么。
我靠在岩壁上,听着琴音,斩愁剑在鞘中轻轻共鸣,剑脊的星纹与空中的星图相呼应,发出细碎的光。忽然觉得,这琴音里藏着悬天阙的心跳——有星轨流转的温柔,有守护人间的坚定,还有面对坠落的不舍。
琴音渐歇时,空中的星图慢慢沉入潭水,星琴也跟着化作光点,融入溪声里。岩壁上的琴谱纹路渐渐隐去,只在凹痕里留下几颗金色的琴珠,像星琴留下的信物。
“星琴说,它会一直在这里,”阿璃捡起琴珠,放在镇魂宝玉旁,珠子弹开清脆的响,“等有人需要时,再用琴音唤醒它。”
风长老在《星轨志》上画下星琴的模样,笔尖沾着潭水,画出的线条竟自带韵律,像把琴音印在了纸上。“《星流泉》的最后一段没弹完,”他望着溪涧深处,“那里一定还有琴谱的后半段。”
顺着溪涧往里走,溪水渐渐汇成一条小河,河面上飘着无数水莲花,花瓣上沾着琴音化作的音符,风吹过,满河的花瓣都跟着颤动,像在合奏。河对岸的石壁上有个山洞,洞口挂着串水晶风铃,风铃的调子与《星流泉》的前奏一模一样。
山洞里藏着一架真正的星琴——这架是木制的,琴身刻满了星纹,琴弦虽已有些松动,却仍泛着银光。琴旁的石台上放着一卷竹简,上面是《星流泉》的完整版,最后几行字闪烁着金光,写着“琴音不止,星轨不息”。
“原来星琴有两架,”阿璃抚摸着木琴,“水晶琴是灵体,木琴是真身。”她试着拨动琴弦,琴音虽有些沙哑,却带着木头的温润,与溪声、风铃合在一起,像场跨越时空的二重奏。
离开听星涧时,夕阳正透过林隙照在溪水上,将溪水染成金红色。石三怀里揣着那几颗琴珠,走路时珠子弹开“叮叮”的响,像在跟着他哼《星流泉》的调子。
风长老的《星轨志》上,又多了一页琴谱,他说要把这曲子教给星麦村的姑娘,让琴音顺着麦浪传得更远。阿璃则把木琴背在了身上,说要带回玄清观,让藏经阁的空白书页也听听这跨越千年的声音。
我握着斩愁剑,能感觉到剑身上的星纹与琴音产生了奇妙的共鸣,仿佛有段无形的旋律,正顺着剑鞘往星轨的方向流淌。石三回头喊我们快走,声音混着溪声、珠响,像首不成调的歌,却热闹得让人心里发暖。
听星涧的琴音还在身后回荡,像在说:无论走多远,只要琴音还在,星轨就永远不会迷路。而我们的路,还在琴音指引的前方,等着我们用脚步,踏出更悠长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