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尘海的封印上,红影与银芒交织之处,竟慢慢生出点点绿意。起初只是几缕纤细的嫩芽,迎着海风轻轻摇曳,后来渐渐爬满了封印表面,开出细碎的白色小花,像极了青风城小院里的桃树碎花。
有渔人驾船经过,远远望见那片花海,总说像是有人在海底种了一片春天。他们不知道,那是两柄剑的气息在纠缠生长,是两个灵魂跨越时空的相拥。
青风城的小院里,苏晴时常坐在桃树下,摩挲着沉岳剑的剑鞘。剑身偶尔会微微发烫,像是在传递着远方的暖意。有孩童来院中玩耍,指着剑鞘上浮现的淡淡花纹问:“奶奶,这上面的花纹会动呢。”
苏晴笑着摸摸孩子的头:“那是它在跟远方的朋友打招呼呢。”
花纹确实在动,像极了封印上蔓延的藤蔓,一端连着小院的桃树,一端牵着断尘海的浪涛。
这年冬天来得早,断尘海罕见地飘起了雪。雪花落在封印的花海之上,竟融成了带着桃花香的露水,顺着藤蔓纹路滑落,滴进海水里。远在青风城的沉岳剑,剑鞘上忽然凝结出一层薄薄的霜花,霜花里裹着细碎的白瓣,凑近了闻,满是清冽的海腥味,混着桃花的甜香。
苏晴将脸颊贴在剑鞘上,冰凉的触感里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她轻声说:“雪停了,我去酿桃花酒,等到来年花开,就把它埋在桃树下。”
话音刚落,剑身轻轻震颤了一下,像是在应和。
开春时,断尘海的封印上,白色小花间竟冒出了一朵粉嫩的桃花,在咸涩的海风中开得格外鲜亮。同一时刻,青风城小院的桃树上,最粗壮的那根枝桠,朝着断尘海的方向,弯出了温柔的弧度。
仿佛跨越万水千山,总有一根无形的线,一头系着花开,一头系着浪涌,一头是岁月静好,一头是生生不息。
而那本泛黄的剑谱,被林晚的孙辈收录进了宗门典籍库。翻阅到最后一页时,会看到用娟秀字迹补写的一行小字:“剑心即人心,守心即守世。”
字迹旁,还画着两朵交缠的花,一朵是桃花,一朵是浪花。
桃花酒埋入地下那日,青风城的天空格外蓝。苏晴蹲在桃树下,用小石子在土上画了个小小的圈,圈里刻着两个交叠的名字,风一吹,沙土盖住字迹,又被她轻轻拂开。
“等这酒开封时,该请些人来热闹热闹。”她对着沉岳剑喃喃道,“林晚那丫头的孙儿都能背剑谱了,得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剑随心动’。”
剑身微微发烫,像是在应和。
此时的断尘海,封印上的桃花开得正盛,花瓣被海风卷着飘向海面,竟一路飘到了流云宗的海岸。正在练剑的少年看到海面上浮着朵桃花,伸手捞起时,指尖突然窜出一缕银芒,与他手中长剑相触,剑谱上的字迹竟在剑身上流转起来。
“师父!您看!”少年举着剑惊呼。
林晚的孙儿,如今已是流云宗的掌门,他望着那缕银芒,眼中泛起泪光——那是当年凌尘剑域的气息,混着一丝熟悉的桃花香。
数月后,流云宗举办剑术大会,掌门特意派人来青风城请苏晴。马车停在院外时,苏晴正坐在桃树下缝补一件旧衣,那是当年凌尘常穿的素色长衫,袖口磨破了边,她补得格外仔细。
“苏奶奶,去看看吧,好多年轻弟子都想听听您讲凌前辈的故事呢。”来请的弟子眼含期待。
苏晴笑着摇头:“故事哪有剑谱实在,你们掌门不是把那本谱子背得熟了?让他们照着练,比听我说强。”话虽如此,她还是起身换了件衣裳,顺手将沉岳剑系在腰间。
剑术大会上,流云宗弟子们演练的剑法,既有凌尘的凌厉,又带着几分苏晴的温润。掌门站在高台上,望着台下少年们的身影,忽然朗声道:“今日这最后一招,我想请一位长辈来示范。”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望向入口,只见苏晴缓步走来,腰间长剑轻晃,带起一阵桃花香。她并未拔剑,只是抬手轻轻一拂,身前的空气竟泛起涟漪,形成一道无形的剑弧,掠过场中,卷起漫天落英。
“这招叫‘归尘’。”她声音温和,“当年他说,剑到极致,是藏锋入尘,是护而非杀。”
场下寂静片刻,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有弟子追问:“苏奶奶,那‘归尘’之后呢?”
苏晴望向断尘海的方向,夕阳正落在海平面上,将海水染成金红。她轻轻抚摸着剑柄:“之后啊,便是山海为证,岁岁年年。”
沉岳剑在鞘中轻鸣,远处的断尘海,封印上的桃花与浪花纹交相辉映,仿佛也在轻轻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