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的藤蔓已将木剑完全包裹,远远望去,像一柄从树里长出的剑,青蓝剑穗从枝叶间垂落,随风轻摆,星音石在阳光下闪闪烁烁,像挂在枝头的小太阳。
槐姑娘站在剑庐前,看着一群孩子围着新来的少年问东问西。少年名叫砚生,是石砚的后人,背着个旧布包,里面装着半卷《九霄剑诀》和一块磨得光滑的星音石。
“我祖父说,该轮到我来守剑庐了。”砚生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朗,眉眼间有着石砚当年的倔强,“他还说,槐姑娘您该去云游了,把天衍山的故事讲给更远处的人听。”
槐姑娘笑着点头,将墙上那柄传承的木剑(如今已被藤蔓滋养得愈发温润)递给砚生:“这剑交给你了。记住,它不是让你守着剑庐不动,是让你带着它的念想,看着这山、这树、这些孩子,慢慢长大。”
砚生接过木剑,指尖刚触到星音石,突然感到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仿佛听到了无数声音在耳边轻语——是凌尘的叮嘱,苏媚的温柔,苏沐雪的坚定,还有石生、凌念、槐生……他们的声音混在一起,像在说“我们都在”。
这日,槐姑娘准备动身。四海的人都来了,书斋的掌柜送了套新印的话本,封面上是砚生握着木剑的样子;郎中带来了新制的安神草护腕,说是能让云游时睡得安稳;渔民们托人捎来块巨大的贝壳,壳内侧刻着“心向天衍”四个大字。
孩子们围着她,将亲手编的剑穗系在她的行囊上,青蓝、海蓝、金红、银白……五颜六色的穗子垂下来,像一串流动的彩虹。
“槐姑娘,您要记得给我们寄信呀!”最小的女童拉着她的衣角,发间的星音石与行囊上的穗子相呼应,发出细碎的鸣响。
槐姑娘蹲下身,替她理了理头发:“我会把看到的故事写在贝壳上,让海风吹回来。”
离开天衍山的那天,天很蓝。槐姑娘回头望了一眼,剑庐的青瓦在阳光下泛着光,老槐树下,砚生正带着孩子们练剑,木剑碰撞的轻响顺着风飘过来,像一首熟悉的歌。
她知道,这里的故事,会由砚生继续写下去。
云游的日子里,槐姑娘去过很多地方。在南疆的雨林,她看到孩子们把荧光草种成了“剑形”,夜里亮起来,像无数柄守护的剑;在西域的沙漠,“四海剑心碑”旁又添了新的剑穗,有个牧民正给孩子讲槐生的故事,说“守心就是让骆驼能喝到水,让草能活下去”;在东海的渔村,海音的后人带着渔民们练剑,新织的渔网染成了青蓝色,网住的不只是鱼,还有满网的星光。
这日,她在北疆的雪原上遇到个迷路的孩童,手里攥着半块星音石,说是从“剑心书斋”里偷拿的,想找天衍山。
“我带你去。”槐姑娘牵着他的手,在雪地里留下两行脚印。
孩童指着天边的虹光:“爷爷说,跟着这光走,就能找到会发光的剑。”
槐姑娘抬头,虹光正从天衍山的方向延伸过来,穿过雪原,落在他们脚下,像一条通往家的路。
回到天衍山时,已是深秋。剑心碑旁的荧光草和安神草长得正盛,砚生已长成挺拔的青年,他将新铸的“承影剑”挂在墙上,与其他十三柄剑并排,剑穗上系着片槐树叶,是槐姑娘寄回来的。
“槐姑娘,您看!”砚生指着老槐树,藤蔓上的木剑竟抽出了新的枝条,上面结着颗小小的果实,形状像极了星音石。
槐姑娘走到树下,抚摸着果实,突然明白,所谓传承,从不是谁离开谁留下,是无论走多远,心里都牵着一根线,线的那头,是剑庐,是老槐树,是那些关于守心与守护的最初念想。
她知道,故事永远不会结束。
就像有人离开,就有人回来;就像有人写下,就有人续写。那些藏在剑影里的温暖与坚守,会顺着风,顺着海,顺着每一个云游者的脚步,传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让“天衍”二字,成为所有人心底的归宿。
而天衍山的风,会一直吹,带着新的故事,带着归来的脚步,带着远方的思念,永远吹下去,吹向比云游更远、比时光更长的地方。
因为,只要还有人记得“守心”二字,天衍山的剑鸣,就永远不会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