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庐的石阶被往来的脚印磨得光滑,像一块被岁月反复摩挲的古玉。石砚已长成挺拔的青年,每日清晨都会带着孩子们在院中练剑,木剑与铁剑碰撞的轻响,混着晨露滴落的声音,成了天衍山新的晨钟。
这日,他正纠正一个女童的握剑姿势,女童的发间别着颗小小的星音石——是苏沐雪临终前分赠给孩子们的,说是能在练剑时静心。
“手腕放松,像托着片叶子。”石砚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认真,“凌前辈说过,剑是手臂的延伸,心不松,剑就僵。”
女童点点头,重新抬手,木剑果然稳了许多。石砚看着她发间的星音石,突然想起苏婆婆临终前的话:“星音石会记得所有剑鸣,就像老树记得每一阵风。”
这时,山下传来马蹄声。一个身着旅者装束的青年翻身下马,背着一柄用布包裹的长条物,风尘仆仆地站在剑修堂门口。
“请问,这里是天衍山剑修堂吗?”青年声音洪亮,带着远方的口音。
石砚迎上去:“正是,阁下是?”
青年解开布包,露出一柄古朴的长剑,剑身刻着细密的云纹,剑柄处嵌着颗暗淡的星音石。“我叫云岫,来自西域流云宗。这是家师临终前托付的剑,说要归还给天衍山。”
石砚瞳孔微缩——那剑鞘上的云纹,与当年云昭前辈的流霜剑如出一辙。
“家师说,五百年前,凌前辈与流云宗有段渊源。这柄‘追云’,原是凌前辈当年赠给流云宗的,如今该物归原主了。”云岫将剑递过来,眼中满是敬重,“他还说,西域的孩子也想学‘生生剑’,托我来求一份剑谱。”
石砚接过追云剑,入手微沉,剑柄的星音石在触及他掌心时,竟微微亮起。他突然明白,苏婆婆说的“风里的剑鸣”,从不是空话——它能跨越高山荒漠,将散落的念想一一归拢。
“剑留下,剑谱不用求。”石砚笑着转身,“跟我来,我教你‘生生剑’的起手式,你学会了,就能教给西域的孩子。”
云岫又惊又喜,跟着石砚走进剑庐。墙上的五柄剑(如今添了追云剑)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仿佛在无声颔首。
夜里,石砚将追云剑挂在墙上,与其他四柄剑并排。他点燃烛火,翻开那卷被无数人翻过的《九霄剑诀》,在最后一页添了一行字:“剑路漫漫,四海皆邻。”
烛火摇曳,照亮了窗外的夜空。那颗最亮的星下,仿佛有虹光流转,与剑庐的烛火、剑修堂的灯火连成一片,像一条跨越时空的光河。
几日后,云岫带着新学的“生生剑”踏上归途。石砚送他到山脚下,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突然拔出铁剑,对着东方的晨曦练了一遍“生生剑”。
剑光划过,带起一阵风,吹得路边的新叶沙沙作响。石砚仿佛听到了无数声音——有凌尘的剑鸣,有苏媚的软剑轻吟,有苏沐雪的破妄剑低语,还有石生的铁剑、丫丫的木剑、云昭的流霜剑……它们交织在一起,顺着风,朝着更远的地方流去。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就像天衍山的枫叶总会再红,雪总会再落,那些关于守护与传承的故事,也会在新的生命里,长出新的枝芽。
而剑庐的青瓦上,青苔依旧在长,将岁月的痕迹,悄悄织进新的篇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