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雨,淅淅沥沥打在剑庐的青瓦上,汇成细流蜿蜒而下。
石生正蹲在屋檐下,用一块细布擦拭那柄锈铁剑。经过半年的打磨,剑身的锈迹早已褪去,露出内里泛着寒光的铁色,虽不如灵剑锋利,却被他养得格外顺手。
“石生,过来。”凌尘坐在堂中,手里拿着一卷竹简,上面是他新补全的“九霄剑诀”注解。
石生连忙放下剑,跑到他面前:“前辈。”
“这卷注解,你拿去看。”凌尘将竹简递给他,“不必强求学会,看懂多少算多少。”
石生捧着竹简,手指微微颤抖。他知道这卷注解有多珍贵,东域多少剑修求而不得,前辈竟就这样给了他。
“谢前辈!”
“谢就不必了。”凌尘看着他,“但你要记住,剑谱是死的,人是活的。若一味照搬,反而会困住自己。”
石生似懂非懂,却郑重地点头:“弟子记下了。”
待石生离开,苏媚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件新缝的剑囊:“给沐雪做的,用凝灵草汁浸过,能安神。”
“她又下山了?”凌尘问。
“嗯,说是陪云昭去流云宗参加论剑小会。”苏媚将剑囊放在桌上,“那孩子现在越来越像你了,走到哪都带着破妄剑,生怕磕着碰着。”
凌尘笑了:“那剑里有阿九的念想,她护着剑,也是在护着那段过往。”
几日后,苏沐雪回来了,带回一个消息:天衍圣宗的弟子们想在山下建一座“剑修堂”,专门教凡人子弟基础剑法,既能强身健体,也能让更多人了解剑道并非只有杀伐。
“我觉得这主意好。”苏沐雪眼睛亮晶晶的,“爹,您觉得呢?”
“很好。”凌尘点头,“剑道本就该走进寻常巷陌,而不是藏在深山里。”
他起身走到墙边,取下那柄木剑:“这剑,就送给剑修堂当信物吧。告诉他们,练剑先练心,心正了,木剑也能护人。”
苏沐雪接过木剑,剑柄上的温度仿佛还带着父亲的气息。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握着她的手,教她用木剑在地上画剑痕的样子。
“爹,您当年……是不是也想过,让剑道变得更平和?”
“想过。”凌尘望着窗外的雨,“五百年前总想着变强,以为强大了就能护住所有人,后来才明白,真正的守护,是让更多人懂得如何守护自己。”
苏媚走过来,轻轻握住他的手:“现在,不就正在实现吗?”
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地上映出一道彩虹。剑庐外,石生正拿着那卷竹简,对着阳光一字一句地读,偶尔挥挥手中的铁剑,笨拙却认真。
远处的山道上,苏沐雪提着木剑,正往山下走,破妄剑在她背上轻轻颤动,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新旅程欢呼。
凌尘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切,心中一片安宁。
五百年的剑途,从孤高的巅峰到温暖的剑庐,从执着的杀伐到平和的传承,他终于明白,剑的终点从不是神境,而是心之归处。
这里有妻女的笑,有后辈的盼,有草木的香,有岁月的暖。
足够了。
他转身回屋,苏媚已沏好了新茶,茶香混着雨后的清新,漫过整个剑庐。墙上的三柄剑静静悬挂,剑影在阳光下轻轻摇晃,像是在诉说一个关于归来、守护与传承的故事。
而故事之外,天衍山的风还在吹,带着新的希望,吹向更远的地方。